小黄门回答,他便转过身,对亦步亦趋的宫人们叱道:“还跟着我做什么?快去救火呀!”
猩红的火舌上下翻卷,噼里啪啦的木头炸裂声不绝于耳,宫人们表情惊慌地奔走呼号,一桶桶水泼进去,火势却越来越大。
很快,半边天空都变成红色,在众人的惊呼声里,房梁轰然倒塌,无数只红彤彤的袋子像流星一般坠落,转瞬化为灰烬。
窦迁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
他勉强维持着身为老祖宗的体面,听到旁边一个小太监撕心裂肺地大哭道:“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啊!爹、娘,儿子活着不能做个全乎人,死了也得继续当太监,哪里还有脸见你们?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啊啊!”
那太监连吐几口鲜血,已经有些失心疯的征兆,一会儿哀哭,一会儿傻笑。
窦迁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热风吹乱,好像一瞬间又白了许多,显出几分老态。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疯了的太监带走,却觉对方那几句话说到了心坎里。
是啊,少了那么块宝贝,表面再风光,最后也是“不得好死”。
听说恶死的人,不止要下地狱受尽折磨,来世也只能堕入畜牲道,苦报难量。
窦迁心灰意冷,老泪横流。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老祖宗,老祖宗,您快瞧瞧,这是什么?”
窦迁转过头,看见平日里最好掐尖争强、讨他欢心的大太监王九胜捧着个红袋子,满脸的谄媚。
王九胜亮出袋子上系的小木牌,笑道:“老祖宗,奴才方才冒死冲进去,把您的宝贝抢了出来,您看看,一点儿也没烧坏!”
窦迁劈手夺过去,打开仔细瞧了瞧,确是自己那根,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他稳住心神,露出几分笑模样,道:“好奴才,总算没白疼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王九胜的模样。
宽口阔鼻的年轻太监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灰一道黄一道,看起来确实很像刚从火场里逃出来。
可按规裁制的深色长衣好端端套在身上,连衣角都没燎坏半片。
窦迁生性多疑,立时察觉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