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天气,身上的热水很快变冷,到最后结成一块一块的寒冰,他爬起来的时候,扑簌簌直往下掉。
“少爷,听说今儿晚上府里要举办家宴,大老爷请了城里有名的戏班子,二夫人还叫了个杂耍班子进来哄大少爷开心,要不我给你换件体面衣裳,你过去凑凑热闹?”恶仆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眼底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温朔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他去了之后,众人是看戏子,还是看他?
不过,到底是孩子心性,待到夜深,温朔趁众人不备,换了身黑色的衣裳,沿着墙根悄悄溜到前院,打算看一看他从没见过的杂耍,听一听下人常常小声哼唱的戏曲。
路过亭子的时候,他听见两名妇人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生过阿昭,我这肚子再也没有动静,该不是教那孽障伤了根本?”一袭紫衣的美妇人微蹙娥眉,仪态高贵,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话,“阿昭虽然聪慧过人,身子骨却太不争气,还不知能不能活到弱冠之年……那个药方,我是万万不敢再用的了,你替我问问高人,还有没有别的助孕法子?”
另一名女子年岁大些,为难地道:“我看阿昭就很好,大老爷不是十分喜爱他么?再生一个,未必有他聪明。再说,高人早说那药方颇为凶险,要不是当时急等着用银子,绝不肯卖给咱们,如今哪里去寻更好的法子?”
紫衣妇人正待发怒,听见不远处的草叶窸窣作响,低声喝道:“谁在那儿?”
偶然间听到不堪真相的温朔看着亲生母亲的脸,只觉说不出的陌生,恐惧地倒退两步,拔腿就往回跑。
身后响起仆役们的喊打喊杀之声,他心里又是慌张又是难过,跑到垂花门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一双绣着鹤鹿同春花样的鞋履出现在面前。
他怔怔地仰起头,看见一张和自己容貌酷似,却高洁出尘的脸。
身形羸弱的少年穿着浅青色的衣裳,披着雪白的狐裘,眉眼间透着浓浓的病气,前后跟着七八名奴仆,直如被众多星辰拱捧着的明月。
温朔猜到他的身份,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很快,这种自卑又变作嫉恨。
“你……”温昭并不知道家里还藏着个同胞双生的亲弟弟,脸色微微变了变,伸出白皙的手掌,过来扶他,“你没事吧?快起来。”
他将他藏在身后,神态自若地应付着母亲派来的奴仆:“哪里有贼?想必是你们看错了。”
第二日一早,温昭便亲自求伯父出面,惩治了那一群恶仆,又命人将弟弟的常用之物搬进自己房间,和温朔同吃同住。
他教温朔识字,请来武艺精湛的教习师傅,传授弟弟防身之术,见温朔总是不敢抬头看人,亲自绘制图样,请能工巧匠打造了一个骇人又威风的面具。
为了应付母亲的阻挠,也为了给弟弟换一个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身份,他狠下心,将温朔送到伯父身边历练。温朔成为死士,受尽千锤百炼,这个过程虽然痛苦,却也脱胎换骨,因此打心眼里感念温昭的恩情。
过去的二十多年,温昭是温朔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如今,他却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变成了他的梦魇。
温朔从梦中醒来,感觉到脸庞湿漉漉的,想起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赴死之路上无谓的挣扎,颇觉灰心。
这几天,他没日没夜地练兵,拼命发泄内心的怨恨与痛苦,想不起吃饭,想不起睡觉。
一想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把如花似玉的絮娘亲手推到温昭怀里,给对方白白睡了一夜,却没能如愿留住她,温朔就觉得心里怄得快要吐血。
他得不到絮娘的心,知道她不喜欢他,害怕他,讨厌他,因此破罐破摔,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