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下周的大手术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特意来向老师请教，拖得时间晚了点。”

滴水不漏的对答，把所有的疑问和可能出现的讨论全部推了回去，早在傅书来提出要在值班室做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借口。

“也对，那场手术确实是个难得的锻炼，傅主任当年专攻的就是这块。”

陈护士长看了一眼傅书来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对面的年轻主任状态调整得很快，温和的笑意从微弯的眸子里攀升上来，柔和的眸光轻轻落在了站在身前的青年医生身上，似乎是很满意。

这个满意大概是方方面面的，无论是学业，还是人品，无论是处理人际关系人情练达的能力，还是他对待医学和科研本身的态度。

陈护士长一开始对这个外形特立独行的实习生的确抱有一些偏见，但是协和这一年来的长期观察，印象早就改观了。

某种时候他们的确是再适合不过的同类人，从陆寄云身上，她能够隐约看到当年那位协和第一人的影子。

“陈姨，您先忙，我们先下班了。”

傅书来微微颔首，朗声答应了一声，眉眼里的笑意一点点加深，抬起左手挥手道别，纯白的手套迎着医院顶头灼目惨白的灯光，晃得这位在协和待了三十年之久的老护士长心中一颤。

她知道这位医生是当年院长重金聘请过来的，带动了协和心外科成为国内最大的心脏医疗中心。他刚来的那一年，人工心脏移植、新生儿心脏手术、主动脉夹层全弓置换、不停跳搭桥、David手术、改良Morrow手术以及各类瓣膜修复置换手术，几乎都是心脏外科手术最困难的部分，手术成功率能达到99％以上，他本人在自体移植、二次心脏手术和大血管疾病方面都卓有建树，那时候协和的心外几乎没有拿不起来的大手术，慕名而来的病人挂号能排到半年以后。

培养一位心外科的一流手术刀是很困难的事情，这是一个主治医生甚至都只能跟着打下手跑腿的地方，是一个重症医疗组里可以让副主任医师做二助的地方。

所以一切的遗憾才会那么深沉又刻骨铭心，别说傅书来没办法忘记，今天得知他答应了杨院长的条件，连着她自己心中都跟着揪心。

那时候待在ICU的几天，是她帮忙去照顾的，所以跟傅书来的感情相对而言也更深一点。

因为亲眼见过，所以设身处地。

陈护士长默默看着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影走远，并肩走在旁边的高大青年，似乎的确很适合站在他身边。

陆寄云跟护士站的老师们打了声招呼，跟上了傅书来的脚步，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和惨白灼目的灯光，直到走出心外科的大楼。

“寄云，晚上想吃什么，回去给你做。”

从大楼出来到停车场的路上，傅书来侧过头去看他，路灯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光洁白皙的侧脸上，在高挺的鼻梁处投影下一小片阴影。

陆寄云还有些愣神，与陈护士长简短的对话里，他回想起曾经看到过傅书来的简历，还有看过他的那些录像带，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傅书来的手没有问题，这台手术，应该是由老师主刀的。

那张简历，大概是所有医学生最梦寐以求的简历吧，陆寄云很难想象在遇到他之前的那一年，傅书来曾经历过的心理挣扎和信心重建。

毁掉天之骄子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人生是多么讽刺又无奈的历程。

“老师，回去再做有点来不及了，我们去外面吃吧，好不好？”

陆寄云抬手，按下了车钥匙，滴滴两声，微微低下头来看他，今天闹腾久了，现在都九点多了，再等傅书来都要饿坏了。

“我……你……太多了……”

傅书来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