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就是想看看顾茫的心里到底都装载着些什么吗……
离君泪的音调几乎尖利得能刺透他的耳膜:【墨熄,你不能跟他再说这些事情,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血肉的人物,你不能告诉他这其实只是一本书,你绝不能!】
音波震颤得头脑嗡鸣,眼前更是开始一阵一阵眩晕。
墨熄看着面前的顾茫,这片眩晕中,视野开始逐渐枯焦,变得并不那么清晰。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站在船舷甲板上的那个青年。那么远又那么近,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逆着海风,披着黑色的风衣,腰上缠绕绷带,头上警帽歪斜。
“我真的会开枪的。”
墨熄一把攒住他,将他抵到墙上:“是……我知道你会开枪。你不是已经开过了么……”
【正在启动应急措施,已扣除30%角色还原度,若再不停止这种行为,将再扣除30%!你将被完全限制行动自由!!!】
可是一个一直在死死压抑着自己的人,一旦失控爆发,又怎么劝得住呢。
何况墨熄从来就不畏惧死亡。
他一直以来更想要的,终究只是一个回头。
一个答案而已。
“是你让我信……最后你又让我不信……”
“你说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我无所谓……”声音轻下来,竟终是哽咽,“但你知道你走上那条路之后,我失去了什么吗?!”
墨熄蓦地侧过脸,低下头,缓了一会儿,唇齿间淬出两个字来,被恨意碾得破碎支离。
“骗子。”
“……”
“叛徒!”
“……”
“我恨不能――”忽地失语。
原因是顾茫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犹犹豫豫地,捧上了他的脸:“你……不要这么难过。”
墨熄倏然转头,对上那双海水洗过般透蓝纯澈的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难过。”顾茫怔怔地,费力地,一字一句,那么笨拙地,“……别……难过。”
像烧滚的即将融流的剑刃猝然浸入水里。
嘶嘶滚烟烧起,那疯狂的热度却在须臾间灭了下去。
离君泪还在尖声啸叫着:【目前角色还原度49%,如再有任何违规将再扣除30%,你将被强制束缚言行,你将被强制束缚言行!】
墨熄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着。
血一点一点冷下去,理智一点一点漫回来。
顾茫望着他,慢慢地:“你……不是坏人……”
他谨慎地说着,睫毛颤了颤,又道:“我不认识你,但你……不坏……”
“……”
“所以,不要……难过……”
墨熄心里极度不适滋味,恨、躁、怒,还有别的什么,他辨不清楚。他看着顾茫那张熟悉面容,看着那双陌生的蓝眼睛。
曾经也是这个人,用又黑又深的眸子望着他,带着笑,一声一声地唤着他,说:“墨熄。”
“没事,你别难过。”
“走吧,一块儿回家吧。”
离君泪还嚷着:【严重警告――如再有任何违规――】
一阵疲惫感忽然涌上心头,墨熄阖着眼帘,近乎是恹倦,仿佛濒死的兀鹰已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对不起。”
【你会让这个世界崩溃掉!】
“不会了。”
墨熄的嗓音仍是沉炙而湿润的。
他是一个来自于书外的人,他活的太清醒,哪怕过了那么久,他仍是记得自己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想探得顾茫隐藏在书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