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只能用一种最笨拙、最差劲的方法去爱自己的父亲,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拥有他的资格。

在董齐告诉她自己不打算再结婚生子,会把所有家产都留给她的时候,赵一玫心中所想的却是,只要有他的这句话在,等到有一天董齐老了,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病痛缠身的时候,她就能跪在病床前照顾他。

他给予了她生命,即使不能在一起生活,他也是她的父亲。是除了赵清彤以外,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是他的,自她呱呱落地那天,从的就是父姓董。

可现在,这一切都破碎了。

十六岁这年,赵一玫黑发人送白发人,对象是她那总共见面次数还没有学校小卖部老板多的父亲。整整十六年,每一次的相见历历在目,屈指可数。

她彻底失去了那个她不曾拥有过的父亲。

亲生父亲。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竟能薄寡至此,她想起自己那些自以为是,一口一个“董先生”,耍着小聪明,假装成年人的样子,以及倔强到毫无礼貌的“不去”。

“爸爸。”

赵一玫痛苦地捂住眼睛,跪倒在地,热泪滚滚而下。

同学A没有她那双漂亮的小红鞋,没关系,赚钱以后自然能买得起;

同学B没有她好看,没关系,女大十八变,好好爱惜自己,总不会太丑;

同学C没有她聪明,没关系,勤能补拙,考试分数不是全部;

同学D没有她受老师喜欢,没关系,人人都会从校园毕业。

可是她没有父亲,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了。

永远都不会有了。

赵一玫跪在灵堂里,看着眼前飞舞的火焰,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黄色的纸在一瞬间化为黑色的灰,漫天飞舞,越飘越远,最后在漆着朱红色的棺材上轻轻落下。

每个人都来对她说“节哀”,可她有什么哀可以节的?

赵一玫在心底对自己说,就当董齐是去了美国,和她断了联系,他们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