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碎,他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际,忽然想起简荞离京那日,是不是也看过同样的天色?
越往北行,关于“简先生”的传闻越多。
茶肆里,贩马的胡商拍着桌子:“那位女先生可了不得!在伤兵营救活上百人,连突厥人的箭伤都会治!”
客栈中,守城老兵醉醺醺地比划:“前日突厥探子来袭,简先生一箭射穿对方喉咙……那手法,活脱脱是简老大人再世!”
谢行止握杯的手微微发抖。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教她射箭时,她连弓都拉不开,掌心磨出血泡还抿着嘴练习的模样。
找到简荞那日,边城正燃着烽火。
谢行止冲进伤兵营时,正好看见她跪在血泊里,双手压在一个小兵汩汩冒血的腹部。
发髻散了,半边脸上都是血渍,却还在厉声指挥:“桑皮线!再拿一包金疮药来!”
“简……”他的喉咙突然哽住。
她抬头,沾血的长睫下,那双曾为他哭过无数次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看一个陌生人:“这位大人,若是来诊治的,请排队。”
当夜突厥偷袭,谢行止为救一队百姓中了埋伏。
箭矢穿透他当年为救夏桐留下的旧伤时,
他竟觉得痛快这处伤,终于与她无关了。
昏迷前,他听见有人惊呼“是简先生”,接着闻到熟悉的沉水香。
恍惚间,冰凉的手指搭在他腕间,他拼命想抓住那只手:“荞荞……”
“谢大人伤的是肩,怎么连脑子也不清醒了?”
她抽回手的动作干脆利落,“抬走。”
三日后他高烧不退,朦胧中听见小七哽咽道:“小姐何必亲自守着他?他做了这么多事情,您还救他。”
突然帐外号角长鸣,亲卫慌张冲进来:“突厥主力突袭!简先生带着医疗队去前线了!”
当谢行止拖着伤体赶到城墙时,看到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简荞白衣染血,正在垛口处为伤员包扎。
一支流矢擦过她鬓边,她连眼睛都没眨。
“危险!”他飞身扑去,却见她反手一箭,
精准射穿百步外突厥弓手的咽喉。
漠北的冬夜刮着刀子般的风,谢行止第三次被简荞拒之门外。
亲卫看着自家大人踉跄着从医馆出来,玄色大氅上结满冰霜。
“大人,回营吧......”
谢行止突然抢过路边酒肆的烈酒,仰头灌下大半坛。
滚烫的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领,他却像感觉不到烫似的。
当夜亲卫们撞开客栈房门时,谢行止已经烧得神志不清。
军医看着被血浸透的绷带直摇头:“旧伤迸裂又饮酒,这是不要命了!”
“荞荞......”滚烫的手突然抓住军医,“别走......”
老军医叹气,转头对副将道:“去请简先生吧,这伤只有她......”
“不必。”副将铁青着脸打断,“大人说过,就算他死在这里,也不准去烦扰夫人。”
烛火噼啪作响,亲卫队长拧着冷毛巾,听见谢行止又在喊疼。
“早知今日......”亲卫队长突然砸了铜盆,惊得众人抬头。
“何必当初!”
满室死寂,只有谢行止在梦魇中痛苦挣扎:“我错了......”
此时医馆二楼,简荞正在灯下分拣药材。
窗外风雪呼啸,小七欲言又止:“小姐,谢大人他......”
“拿我的金针来。”她突然起身。
当简荞踩着积雪推开客栈房门时,满屋亲卫齐刷刷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