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手里的茶已经凉透了,他看着窗外晚空,推盖饮下一口,“在想是什么样的日子,能压过你刃子之痛。”
陈敛骛闻言,闲步转身,“也没什么痛的,朕本来就不喜欢小孩。那些不过是襁褓里的肉团,诸事不谙。”
说着,陈敛骛走到桌边,挽起筷子夹了晚膳上两口糕点吃,“最大的一个长到三岁,性情随了他们姜家,跋扈骄纵得很,日日哭号难休,朕厌恶之至。”
吃罢,陈敛骛放下筷子,目光投到帐前的多宝阁上。
不过是太祖身边的洗脚婢
第二天陈执坐在书房里,等着崔怀景来。
崔怀景确也来得早,皇帝那边殿内刚起早朝,他便一身常服登门来拜。
已经不是官身的布衣崔老,在案前对着陈执作了个揖,一揖到底。
“君若果是太祖遗忠,老朽一身任凭调遣,先前不敬望恕。”
“坐。”陈执点了点椅子。
崔怀景一把老骨头,扶着椅子慢慢起身坐下,看向案后的陈执,看他今日格外有些冷穆,手指支着额角,斜坐座中。
若在往日崔怀景见他这般肃杀之势,定忌如恶虎;可今日却心感慰藉,只觉神威天降,江山有望。
“陈君,老朽能做什么?”
“今日可愿与我讲古了吗?”陈执问道。
“知无不言。”崔怀景承诺道。
“把姜家一门的来龙去脉都说与我听。”陈执合上双目。
听他问起姜家,崔怀景的脸色败下去,恨恨地说道:“这个姜家,对大陈一无开国之功,二无兴国之用,若论起祖上,不过是天元年间太祖身边的一个洗脚婢!”
陈执闻言,用指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洗脚婢依仗自己天生妖姿,曾在重阳宴后趁太祖酒醉想爬龙床,太祖晚年慈悲,才有了她一命得存,自此逐出溥哉宫,只充杂役贱使......”
陈执的手指停下来,“且住。”
崔怀景停下来。陈执半启双眸,怔怔地看着桌面,他说的这个婢子,自己还有半点印象,确实是自己晚来少有的几次慈悲,那晚重阳伤老,而看她青春少年,一念之差不忍相残,挥手让她去了。
这一挥手,挥去了他半壁江山。
陈执闭目猛一皱眉,只悔得牙根生颤,痛难自持。
陈执啊陈执!一生算计,最后饶了别家儿女,葬送了自家子孙。
“陈君所叹为何?”崔怀景不知面前人何故作此悲貌,出声问道。
“......我恨祸起太祖,他晚年少谋,愚慈败国。”
“陈君所言未免失于过苛,”崔怀景闻言不满,“太祖一生明断,并未半点行差踏错,姜婢一事何从怪起太祖来?若是后世曾祖继位也如太祖一般,驱妖婢三舍之外,哪来的她姜氏发家?”
陈执手覆眉眼撑在桌上,只是暗自摇头不语,却由崔怀景接着说下去。
崔怀景果然说起姜氏身为罪婢仍不安分,设计勾引陈皇二世之语云云。
陈执的这一众儿女,天生是债不是报,他自知只有长子肖似他三分,却败在那暴虎冯河的脾气上。自从军中剑斩长子,后面诸子更难为继。
他深知自己的二子只是守成之资,立储之后为他百般筹划,没想还是一招棋差。
既然自己身后这儿辈就被姜氏攀附上了,孙辈陈执更是不用听了。
若说陈执教子无方,他这无方的儿子教子,那是更向无方演大荒。他养出来的那个嫡长子,陈执的嫡长孙,站出来就是一个孬种软蛋,推一把就是烂泥糊地不上墙。
到陈执死的时候这陈三世二十一岁,二十一年没得过爷爷一个青眼,甚至没进过一次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