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你虽非蒋门附蚁,也不是能屈居陈皇身下之臣。”崔怀景看着陈执双眼,“我忌惮你,是怕陈家未出狼穴,又入虎口。”

“我一人之力,无兵无权,何来虎口之谈?”

“皇天后土,再不虚付人神韵才禀,我观你之姿,便知日后定养虎为患。”崔怀景说道。

陈执负手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天色。陈敛骛走时说等他回来同用晚膳,此时日已西斜。

“我问你,”崔怀景在陈执背后问道,“宫内都传你身怀女子之器,能行生孕之事,此言可真?”

陈执揉揉眉心,心里谋划着日后屠宫的可能性。

崔怀景只察其神色,心中便有定夺,于是说道:“皇帝杀尽亲生,龙脉无继。你看如今皇帝对你宠极,料定若是你腹中有子,皇帝必然不忍相残。诞下龙子,以谋后业,你存的可是这个主意?”

陈执在窗前长身立定,许久才回转身形。背对窗外霞光晚色,陈执脸上晦暗不明,“你说皇帝杀尽亲生?”

世持贞节白玉相杖

崔怀景默然不答,面上隐有讥讽之色,觉得他心知肚明,又明知故问。

陈执回到案前,拿起茶盏慢慢饮完一杯,才按下心绪,谈及正事,“你只当皇帝赐我佞宠国姓,却不知我本家姓陈。”

崔怀景看着陈执。

“我家世代生长宜县,又世代远赴皇城,世代捐身禁中,世代名扩冠陈。”陈执编出这么一段话来。

崔怀景听罢,面目已有改变。陈扩军是太祖亲手编制,稳固后世朝堂的一枚大棋,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卫护在位天子。后辈乱臣贼子之所以忌惮陈扩军,就是因为不知其来历,不知其数量,不知其幕后统领。外人对陈扩军一无所知,只知其精锐无匹,护主以命。

这贵君陈枕能说出陈扩军与宜县的关系,就不是陈家局外人。自家曾祖当年与太祖爷义同生死,太祖爷当年的密令,曾祖也是守口如瓶,只传与后世崔家每任家主一人知情。

但崔怀景仍心存几分猜忌,元帝祖制传了五世,如今又值亡国乱世,他也不知陈扩一军是否仍坚牢如初,一心为忠。

“太祖生前编陈扩军,让其贴身护主,这只是其中一个用意,”陈执说着给自己和陈扩军脸上贴金的话,“乱世来了,陈扩军便有匡世之用。”

匡世之用,陈扩军有没有他不知,但他陈执本人是有。

“你若不信,”陈执看着崔怀景审视的神情,走到他身前微微弯身,轻声说道,“便去你家祖坟里找一找,太祖御赐的世持贞节白玉杖,就埋在崔甫的衣冠冢内。凭此杖崔家子孙世代位同宰相,持杖上可敲戒天子,下可笞挞群臣。我会骗人,太祖的御赐和崔祖的墓葬可不会骗人。”

崔甫死在陈执身后,他不知崔甫墓葬,却深谙崔甫秉性但看这崔家子孙在本朝只当了个芥微史官,他便知道,自己当年给他的玉杖,他定然封存未用,以他那朽儒脾气,八成是埋在了衣冠冢内。

至于他的身墓,他生前便和自己议定,要落叶归根,埋在他们当年起兵之地,故里宜县。只要宜县黄土埋他尸身,生前之物留在都城,死不带去。

崔怀景定定看着他双眼,胡子打颤,玉杖之事他闻所未闻,可曾祖埋在家坟中只有衣冠冢这事,别人是断然不知的。眼前之人能道出此事,便不只是陈扩军的身份那么简单,恐怕真是太祖爷留下匡世的一步暗棋,也未可知。

崔怀景撑着椅子站起身,步子有些不稳地走了。曾祖的坟冢他不敢开,但祖母百岁尚在,他要回家问一问。

陈执看着崔老头有些蹒跚的背影,心想这白玉相杖也是可堪一用的时候了。

然后思绪转念,眼神慢慢暗下来,手撑在桌案之上,伫立到晚霞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