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肩走到柴房前,薛戎却不进屋,而是背对着柳隽真,语气平淡地说道:“柳儿,师兄该走了。”
闻言,柳隽真的心头仿佛骤然被尖锥刺中,连肺腑都在一齐作痛。同时,他隐约预感到了不祥之兆,犹如一片阴云罩在了头顶。
他眼底聚起泪意,伸手牵住薛戎的衣摆:“师兄,你要去哪里?难不成,你要抛下柳儿不管了吗?”
薛戎的心肠却变得很是冷硬,任凭柳隽真怎样痛哭流涕,他都不肯回头看上一眼,反而抬腿就走。
柳隽真生怕他就此一去不回,在他身后步步紧追,边走边抹着眼泪。
如此追赶了半晌,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师兄,上次你说师尊打了你,背后留了好大一片淤青,如今伤可好全了?”
薛戎以背影默默对着他,依旧不语。
见状,柳隽真心头急切,干脆伸手去撩薛戎的衣服,好查看他身上的伤处。不料薛戎却死死按住他双手,不准他动作。
柳隽真急得嚎啕大哭起来:“师兄……呜,师兄,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吧……”
薛戎却轻轻叹了口气:“柳儿,我只怕你看了会伤心。”
说完,他松开了手,柳隽真也得以扒开他的衣服,瞧见他赤裸的后背。
那一刹那,柳隽真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骨头都发出悚然的声响。
有千百种情绪一同在胸口沸腾,他觉得骇目惊心、哀痛欲绝、追悔莫及,心间感受到的震动,不亚于天崩地裂。
薛戎身上并没有什么淤青,只有大片扭曲狰狞的伤痕。
柳隽真认得这些伤痕。
因为这些痕迹,正是龙蜒留下的!
柳隽真惊喘着醒来时,发觉冷汗已将衣服湿透了。直到过了许久,他的指尖犹自颤抖不止,双腿无力,几乎难以站起。
原来,这又是一场胆大包天的美梦罢了。
他歪歪倒倒地走回了寝殿,一路上,教内的仆从及教众见到他仅着一身中衣、面色灰败的模样,都如白日见了鬼一般。
他一步步踏上玉阶,到了碧纱橱中,此处除了薛戎的尸身,便只有一室冷寂。
如今,柳隽真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师兄,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在薛戎身边蜷曲着躺下,用手轻抚着对方的脸颊,呢喃道:
“师兄,昨天我们一起捉鱼,一起爬树,一起烤野兔吃,真是开心。”
“你不要再装睡了,今日我们又到后山去,胡天胡地地玩上一回,好不好?”
“师兄送给我的小桃木剑,我一直都好好收着,只是……我曾经忘了它,好在如今又想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时隔太久,这剑没有效果了,最近我总是做一些伤心的梦。师兄再为我刻一把新的剑,好不好?”
“柳儿最喜欢师兄了,师兄心里也只有柳儿,柳儿是知道的。”
“所以,你不要丢下柳儿好不好?柳儿知道错了,师兄……”
尽管流泪能让师兄心疼,但笑容还是比哭泣时皱巴巴的脸好看多了。柳隽真只期盼薛戎睁开眼睛时,能见到自己最光彩照人的一面,于是用力扯了扯嘴角,可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可惜他的眼泪不是那活死人、肉白骨的蓬莱仙草,即便他哭得肝肠寸断,几度哭得丧失意识,又醒来接着落泪,面前的人也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过了几日,柳隽真脱了衣服,手中握紧了龙蜒,伏在薛戎身上。
他拥有此剑十余载,用起来应是十分得心应手,但这是他头一次将锋芒对准自己,因此在剑尖没入身上皮肉时,他的动作显出了几分笨拙。
殷红的血珠流过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