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把他凌乱的衣领归于原位。

那三道不属于她的抓痕印在男人肩头,刺目得让人萌生泪意。

她想:“骗子。”

第四章

乔曦没再犹豫,干脆利落地将手机中的照片全部交给了信得过的鉴定机构。

即使真相似乎已经证据确凿地摆在她面前,她也想死个明白。

同样的……如果祁鸩没有做,她也不想冤枉他。

她知道自己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乔曦抬起头,看着卧室的窗口探入的粉白春樱,层层叠叠的,像一幅天然就晕染在她墙角的水墨画。

樱花树是祁鸩当年种下的。

那一年,他们刚刚买下这套房子不久。

乔曦原本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小院,搬进来后却又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有观赏和打理的时间。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后,紧紧吊着的那一口气瞬间松懈。

她再度醒来时,是在医院。

祁鸩红着眼睛告诉她,他们的第一孩子没有了。

乔曦怔怔地听他说完后,一行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从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她的神经系统像是坏掉了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反应迟钝,连工作上都出了错。

祁鸩态度强硬地给她放了假,逼她待在家里休息。

就是那段时间,乔曦每天看着空荡荡的小院……越发觉得那像是一个墓地。

埋着她还未察觉时就葬身腹中的孩子,埋着她早亡的母亲。

母亲死前,枯瘦的指节死死攥在她的肩膀上,瞪着眼睛神情可怖非常。

她也曾容颜如玉过。

可丈夫的背叛激发了病痛,病痛又熬干了她的骨头……以及她的尊严。

母亲凄厉地抓着她,声音那么凉,那么可怜。

她说:“宝贝,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任何男人。”

她说:“男人都是掠夺你生存养分的怪物……你会死的!你会和我一样死的!”

乔曦含着眼泪,还没来得及说是或否,那个女人的瞳孔就涣散开了。

病魔抢走了她,可肩头的手始终都死死攥着她。

一丝一毫都没有松懈过。

下一瞬间,小院里虚幻的墓地被击碎。

祁鸩站在荒芜的绿地中央,滑稽地打扮成了一个园艺工人的样子,挽着裤脚倚着园丁铲,脚下是一株瘦巴巴的树苗。

他对着楼上喊:“老婆,我给你种一幅画好不好?”

乔曦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母亲的话始终缠绕着她的耳际。

于是她只能逼迫自己挤出笑容,做了个“不用”的手势。

祁鸩没有听。

他一铲一铲地挥着土,再笨拙地跟着网上的搜索结果把树苗栽进去。

他做得并不好。

可那颗树奇迹一般地活了下来,第二年就迎向她的脸,憨态可掬地涌出一簇簇的小花苞。

可爱得要命。

乔曦破涕为笑的那一瞬间,心想:“妈妈,我好像不能照你说的做了。”

“有一个很好的男人,他很爱我,特别特别爱,我们相信他一次好不好?”

……

回忆像是树的衰老,看起来还有很长,实际上又戛然而止。

祁鸩推门进来,面色如常地看着她:“湘芜说客房睡着不舒服,我准备让她搬到主卧来。”

乔曦的回答是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出门。

一个房间本身并不特别,唯一特别的地方,只有人赋予它的意义。

乔曦想,祁鸩种给她的画,现在要给别人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