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耶心中骤然涌起了无尽的委屈,祂短促地喘着气,像着魔一般,低低地“嗯”了一声。
阎知秀没有说话。
德斯帝诺,在祂下定决心离开你之前,你又失职了多少次?
他的眉心仍然紧皱,松开花帚,阎知秀轻柔地伸出手指,小心地触碰着那道鲜艳可怖的伤痕。
“还疼吗?”他轻声问。
他的本意,是问这么多日过去,伤口还难不难受,可是,安提耶惊奇转动触角,用爪子扒拉着肚皮上的伤口,回答道:“不……不疼了。”
181 ? 愿他万年(三十)
天幕中, 厚重的云层乍破,无数沉淀在云后的星光就通过那些小的缺口流泄下来,犹如许多道银灿灿, 蓝莹莹的泉水, 投射在镜面似的湖面上,把湖水都染成了一汪恬静皎洁的月亮。
借着这些凉滑的光亮,阎知秀站起来,吩咐道:“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 在主神发愣的注视下,他从容地走向侍祭们逃跑前没来得及带离的一堆工具器皿,在里头挑挑拣拣, 扒拉出一个洁净的水晶瓶, 一个彩瓷的优雅水壶。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天上的飞蛾便始终专注地盯着他。数万双晶亮的眼睛, 整齐划一地跟着他手臂的动作转来挪去。
阎知秀原路折返,他不客气地盘腿坐在安提耶的肚皮跟前, 指甲在瓶子上敲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忍着点。”他说。
安提耶见过唯唯诺诺的人类, 见过癫狂入魔, 完全失去理智的人类,更见过献媚取宠, 骨头比稀泥还软的人类……兄长的造物恒河沙数,比大海里的水滴还多出七倍,可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阎知秀拧开自己的水壶, 里面盛满清澈洁净的露水, 他动作麻利地洗濯了蛾子红烫似火的伤口。清爽的水珠一浇上去, 顿时蒸腾起了大片嘶嘶的白雾。
“怎么不处理一下?”阎知秀随口问,“总不能指望它自己愈合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难道厄弥烛制造的伤口是这么轻易就能处理的吗?须知祂不仅是战争与火的象征,更是毁灭的化身。祂若要蓄意击伤了哪个亲族,那这伤绝不会愈合得这么轻易!
祂完全可以现在就严厉地训斥了这个比一滴水,一粒小石子强不到哪儿去的人,告诫他不要如此轻易地评判了自己所不了解的事,但是……
安提耶震惊至极。
但是祂肚皮上灼痛难耐的伤痕,当真在清水的冲洗中获得了缓解的慰藉,清爽的凉气渗进创口,居然令祂痒痒的,想要来回抖抖肚子。
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露水?要是被厄弥烛知道,祂非要勃然大怒,把整个七重天都烧成一撮灰烬不可!
这样想着,安提耶就忍不住要伸出蛾喙,把自己的口器扎在水壶里吸吸。
阎知秀“啧”了一声,非常熟练地抬手,弹一下蛾子的触角。
“不要捣乱。”
安提耶难以置信:“你弹我。”
阎知秀头也不抬:“嗯,我弹了。”
安提耶生气地大声嗡嗡:“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敢!”
阎知秀打开水晶瓶,里面装着“不知道原料是什么但据说可以治病”的香喷喷药膏,挖了一大块出来:“老实点儿,肚子上都破了个洞,还在这儿乱扭。”
他嘴上说得不客气,可涂抹的力道却是温柔的。人类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刮过创伤周围的绒毛,把药膏小心地点在那个又小又深的血口里,再时不时揉一揉,让药更均匀地渗进去。
安提耶开始舒适起来了,灼烫的痛苦正在离祂而去,祂感觉……祂觉得很惬意,很快乐,好像自己正陷在凉丝丝,松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