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是柳家名单上最后一位,现在是柳家需要他。
虽然到时候得割出一大块肉,他的下一代却能因为母亲优秀的基因实现阶层跃迁,比去做研究员或者上战场简单太多。
他不着痕迹地打压:“我知道,前面的人都没有答应,才能轮到我。如果你真的想救柳家,完全可以之后联系我。马上我还得谈生意,不能再多聊了。”
说罢,候选者开始穿套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帽子,他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轻抬帽檐。
不需要多说,岌岌可危的柳家已经容不得对方与他推拉条件。
柳元真乖顺地点头,只是声音有些干涩。
他应到:“我会再考虑一下,实在不方便送您,方先生慢走。”
调子非常柔软,恍若带着纯露的花瓣。
可真会装啊,候选者闭上大门后无言地翻白眼,他顺手揉醒了自己的耳朵。
柳元真的腿和柳家的现状就是因果报应最好的诠释。
终于,名单上的最后一名候选者也离开了柳家的茶厅。
柳家的佣人遣散得差不多了,柳元真也不愿叫人见到自己的难堪,空旷的房间除去他一个人也没有。
与原来走到哪里都围满簇拥的场景大相径庭。
他垂下头,虚弱的身体好像累了,耳边仅有沉重迟缓的吐息与勺子摩擦杯壁的声音。
机械有序的水纹皱开波澜,不断有水珠坠入加糖的茶液。
柳元真抿着唇,褐色的涡旋吞掉了他忍耐多时的眼泪。
这段时间柳元真已经学会了怎样抑制眼泪,但那很难。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般爱哭,不需要观众,也没有观众,只是因为身体需要宣泄痛苦。
柳元真却不敢掉泪。
那样失去大儿子的父母会更伤心,而变得陌生的其他人会认为他在装可怜。
擦去虚幻的雾气,灰蒙蒙的柳元真竟然有着一双无比漂亮的眼睛,细弱的眉蹙着,正失控地涌出水珠。
痕迹顺着脸颊断开,打湿了很多东西。
柳元真忍不住想,还好只有他一个人在场。
他摸到候选者划过的单子,上面的要求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说柳家准备卖掉这个还在家的儿子。
柳元真知道不是的,其实他的父母定下的大半要求都在围绕着他转。
花费精力治好他的腿,好好照顾这个已经声名狼藉的人,愿意让他幸福地过完余生,如果可以最好能入赘柳家。
直到结尾才写着,帮助柳家渡过难关,注明了几个项目需要的资金。
要是有人全盘接受,柳家便能起死回生,柳元真也有了好结果。
随着第一名候选者的到来,这张单子被划去太多要求,他们互通着消息,不约而同地打压降低着柳家的要求。
多番打击已经让柳元真的父母体力不支,柳元真笑着说不需要陪伴,他很坚强不需要被小看。
然后一个人面对这群只想咬下柳家和他骨肉的饿狼。
就在刚才,最后一名候选者告诉柳元真,他的资金只够帮助柳家在做的一个小项目,至于柳元真的腿,恐怕只能维持现状。
也就是并不美妙的二选一。
柳元真必须做好决定,是要一双勉强恢复的腿,还是堪堪用不着破产的柳家。
人生实在是太奇妙了。
一年多以前,柳元真还是众星捧月的柳家二少爷。
他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宠溺自己的哥哥,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被才从军队回来的霍家大少爷追求。
毕业那天无数人欢呼着哭泣着,目送帝国玫瑰离开校园,一直提携的学弟还递来表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