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灯笼赶到面前给人行礼的小侍一抬头,对上明盛。

湿冷黏湿的目光从身上转到手上,小侍躲在衣裳底下的肌皮抽扯起来。

明盛挂上笑,因为这样的表情,在场所有人都僵了脸。

他伸出来讨要另一只还未挂上的灯笼,提灯的小侍左右一没有人敢过来帮。

无法,小侍便走到马下,将东西递给明盛。

提前点上烛火的白灯笼摇晃着,化成闪动的白点映在明盛的眼珠里,他瞧了一会,抬手将之折烂揉碎。

火舌浸透糊好的纸罩,顺着烧到紧绷的手。

明盛抓满甲痕的手掌被燎到伤口,结痂的地方皱紧。

他将骤燃的火团丢到地上,马儿受了惊。

“太不吉利了。”这位平日里十分好说话的世子说得平淡。

只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吉不吉利的?

“是,姑爷……”

诸位弯腰打抖的人心中,明盛已然与阴湿的恶鬼别无二致。

等人走了,马蹄声渐渐远了,这边的几个小侍才立起身子。

“这都是什么事啊?”莲載追薪請連係裙4?一柒92六浏Ⅰ

有人颤抖着,道:“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以后还是改改,别再叫姑爷了吧。”

方才叫明盛姑爷的人扭着眉,怒道:“你敢吗?”

明盛挥着鞭子,将马首束着往城外带。

他在猎猎的风声里,唇齿之间折磨着,舌尖尝到了血腥气。

古怪的铁锈味从嘴巴冲到鼻腔,呼吸间都是浓烈的滋味。

明盛想不明白。

在分别前,明盛摸过无数次沈迢的手和脉,指腹下震颤的搏动虽弱,却已经是身体康健的范畴。

他吻过那样多次的嘴唇柔软温热,嫣红的,丰润的。

早已经不是当初藏在红氅里,荏弱苍白的可怜样子。

就连手指的骨节都不再细瘦突出,握在掌心无比柔软,已经养得好似没有骨头。

这样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在见不着的地方,突然就说死掉了。

还是咳血昏睡而死。

沈迢最受不得苦了,也很怕痛,要是真的……

明盛固执地不去相信,只要不相信,沈迢就不苦了。

他也还是那个有希望摘得月亮的人。

南域主城与沈家老宅相隔的距离不远,一条连同的官道上,仅仅只有五座城池夹在其中。

老太太命去传信的人自然不知道事情真伪,头一个传报沈迢重病的,赶路不算太急,用了三日多。

第二个自觉是要紧事,间隔一天时间,硬生生只晚了半日就到了。

可这对明盛来说,无论哪一个都太久了。

北方干燥,习惯停灵七日下葬。

而南方潮气重,尸身还没有停灵两天以上的例子,那对亡者来说更加残忍。

于是按照习俗,衍生出一个说法。

下葬得越早,往生时越顺利。

算上时间,病亡的沈家小姐现在应该睡在了棺中,被埋进土里了。

以往明盛满城的寻人,找了那样久没有结果,当时不觉得如何辛苦漫长。

他竟然不知道,原来自己一座又一座流浪走过的路途,竟然这般遥远。

遥远到天体东升西落,明盛不要命地赶路,也才堪堪走到第二座城。

胯下的马经不起折腾,疲累得一时无法奔行。

他便抛下这匹贡马,从路边的驿站换了坐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家夫妇早离开半日。

明盛恍惚间安慰自己,稚月不会那样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