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颤动着,说:“你最近怎么这样听话?都不会惹我生气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对,垂头抬手,假装抚弄鬓角垂落的碎发。
“是吗,我好高兴。”
明盛说着,便伸手去帮这摸上耳朵犯难的人。
指腹带过的地方燎出热气,他无辜地接收到沈迢羞恼的瞪视。
“稚月,头发弄好了。”
沈迢脚跟在地上磨:“……又不是在夸奖,你可不要得意忘形哦!”
一切都那样好,仿若梦中。
直到一队人马回到沈府。
每年这段时间,沈官人都会在派人去到曾经发家起底的旧乡,为固执住在那里的老太太带上养身的好东西。
这次不一样。
沈府的老太太捎来信件。
她写下颤抖的字迹,说近日身感不适,礼佛之事也是叫陪在身边的孙儿在做,自己总是卧在塌间,只能不够虔诚地于心中颂念。
身子的事淡淡说了一些,而后笔锋一转。
字词间谈到,她临了这般年纪,即使清净一生,生病之时也容易心思起伏。因着心中郁郁坠坠,忍不住想念从小在跟前长大的稚月,不知病弱的孙女现在如何。
言下意味不必多说。
沈家老太太身体不好,胡思乱想心思繁重,她盼着儿子儿媳将沈迢送到身边,见见一手养大的孙女。
在南王府那里,除去喜欢悄悄关上门说话的未来岳丈岳母,整个沈府称得上四处漏风。
明盛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后,那点常挂在面上的笑意转淡。
给他递消息的小侍忙垂了眼皮,赶紧低头。
大孝子沈官人还没说话,可谁都知道,收到这样的消息他会做什么。
恐怕这几天便会收拾行李,送沈迢去老宅住上一段时日。
那边小侍见沉默太久,还是捡起话头。
公事公办道:“世子爷,王爷传话,让您别跟过去,先做好他安排的事。”
明盛凝着眉,冷郁之气从唇缝溢出,手指攥握两下,又强松开,搭上桌沿。
这对父子之间,早年南王管教明盛便严格有余,可以称之为严父。
明盛归家之后整个人心性大变,甚至算不得正常人。
走失一事全因身份而起,南王面对失而复得的独子,心中自然亏欠歉疚。虽然拘着明盛要将之教回人样,对很多事较之最初,却松了不少。
就算明知沈迢是沈家假扮的小姐,还是准了这门亲事。
但谈破天了,两人的身份摆在面前,南王需要一个今后能够接管南王府的继承人,磨合间,他们的关系也说不上多融洽。
明盛做完接手的事,天天去沈府,南王也只会睁一支眼闭一眼。
要是跟着沈迢跑了,说不准会再拘在府里关一段时间。
明盛心思古怪不驯,涉及到要紧事倒也清楚。
他能跟沈迢有现在的关系,不过是利用南王跟自己的亲缘,和那些歉疚之情。
明盛又低头。
他盯着那张誊抄过来的信,并没有瞧出什么问题。
只除了并不存在的所谓陪伴礼佛的孙儿。
偏生如是写来,反倒更加可信。
因为病倒的老太太身边实则仅跟着的仆从,哪来的至亲。
体态有异,想念儿孙在所难免,沈迢又是沈家的大闲人,去了最合适。
明盛的指甲不经意敲在桌上,并不规律,显出些许躁意。
‘哒哒’‘嗒’。
听得不安定的小侍心跳跟着躁动起来。
明盛站起来,他问:“沈家在收拾稚月的行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