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留给自己好多东西,所有的受益人都是他,她临终前让他勇敢地走,律师说他的人生不会有后顾之忧。
可自己能吗?自己配这样正常地喜怒,配这样好好活着,配这样没有后顾之忧?
别人或许觉得他坚强,可他自知自己懦弱,窗帘遮盖得沉重,看不清天色和人的泪眼模糊,泪洇湿的是枕头,碎掉的是深夜的烟灰缸。
烟灰缸的玻璃渣结束了那个十月。
想起来那天的缘由,是因为秋日天气转凉,他回家拿些厚衣服回学校那边,而黑色卫衣外套里有一根dimo的狗毛,所有的一切就在短短一个月内都离他而去,真的没有dimo冲他摇尾巴转圈,没有妈妈在楼下打工作电话的声音传上来。
那段时间强撑着的所有情绪一瞬间瓦解,他有点恍惚,又开始掐自己,想验证一切到底是不是噩梦。
但家里不再有人让他醒来。
做好准备了吗?是想好了死掉?
梦里时间场景旋转的飞快,瞬间拨到了他在ICU里和妈妈的最后。
他忍住不流泪,他害怕她看着难受,他就紧紧握着妈妈的手,看她苍白着脸色,没有一点生气,头发因为做脑部手术全都剃光了包着白色的纱网。
“小彦,我当妈妈当的很好吧...当时生下你的时候....全世界..都不信我会是个好妈妈。”
池予很艰难地一句一句慢慢说着,“可我是,对吧。”
池彦又靠近了些,重重地点头,吸着鼻子颤抖着说,“你是,你当然是,你是最好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眼泪流下来了,他想去擦,又不舍得放开她的手。
池予想帮他擦掉,他察觉到了,握着她的手擦着自己的眼泪,池予轻轻抚摸着池彦的脸庞,当年那么一个小孩子转眼间就长成这么优秀、这么好的一个少年了。
“小彦…”池予轻轻皱了皱眉,她有话想说。
“妈,你说。”池彦又靠近冰冷的手术床,听她讲话。
“帮我看着你爸,行吗。”池予流泪了。
池彦泪水又重新在眼眶里积蓄,他没说话。
池予捏了捏池彦的手,“别怨他...他当年…你只当帮我, 帮我看着他…”,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很艰难地说着。
池彦整个身子颤抖着,他最终是点了点头。
池予看见池彦的点头,泪又多了,她合上眼,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
池彦轻轻帮她擦掉那些泪,又用湿润的手指去碰了碰她苍白的嘴唇,想让那里看起来红一些、健康一些。
“妈,别哭了...我会帮你看着他醒过来,你也要好起来好不好。”
“妈,睁开眼行吗,我想再和你说会话。”池彦祈求。
池予慢慢睁开眼睛,她对池彦说想喝医院楼下卖的粥,问他能帮她买吗。
池彦眼泪掉个不停,他猛地摇摇头,“妈,明天再喝,明天我给你买。”
池予想要假装不乐意,但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痛苦,她轻声说“求求你啦…我儿子...最好了”。
池彦失声痛哭,“那你要等我,我给你买热的来,你要等我。”他不断重复着。
池予艰难地笑笑,轻轻点点头。
“好好生活,小彦。”
池彦泪流不止。
她挣开他的手,努力地摆了摆。
池彦快速走出去,拐角是要等一会的电梯,他看也没看一眼,他推开安全门,想走安全通道的瞬间,就看到几个医生冲进池予在的手术室。
他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在安全通道里撕心裂肺地哭泣,巨大的悲伤把他彻底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