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心心中一沉。最初踏足无何乡时,姜佑便曾对她说过见姜佑远比见其正身更为稳妥。她原本还有些不解其意,却没想到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冥神的本体。
宋从心推开灵希的手,勉力将意识从死亡的痛苦中抽离。她活动僵木的肢体,将自己的脊骨握在手里充作武器。陪伴她多年的琴早在先前的战斗中毁去,好在脊骨上粘连的血肉与人体组织都被弱水洗去,只剩一段莹白如玉的道骨。因此,即便是注意力都倾注在她身上的灵希,都没意识到师姐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宋从心盯着水中起伏的龙骨,又抬头望向雾中的“礁岩”。她的表情像被冻住了,吐字带着冰寒的水汽。
“祂有弱点吗?”
“没有。”灵希站在宋从心身侧,以一个随时能保护她的姿态,“姜家的‘天才’之名并非空穴来风、子虚乌有。祂从未放弃过对虚空的探索,多年来汲取虚空之力,已是这片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祂若飞升,即便明尘也未必能阻止得了祂。”
灵希说的都是实话,但宋从心心里很清楚,有时候“阻止不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不过死战罢了。
河流的水势汹涌湍急,水中的庞然大物时隐时现。远处传来地动的震感,隐在雾中的礁岩缓慢移动。尖锐的环形骨刺从水中升起,带起连串的水滴。宋从心无法不为此感到震撼,因为直到祂“活”过来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眼中的礁岩与山,不过是冥神龙身上的一根骨刺而已。
突然,宋从心仰头望着天上淌血的月亮。一瞬间的汗毛倒竖后,她迅速平静了下来。
“祂在注视着我们。”宋从心身上升腾起白雾。道统之争,不存任何妄想。宋从心找回了自己的名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剑锋所指的方向。
“是。”灵希垂首,她重获人形,幽神的蝶翼化作长衣披在她的身上,裁剪的星河遮挡了她莫测的脸庞,“祂正值蜕生的关键时刻,若不乘势击败祂。等到祂飞升,一切便无可挽回了。”
灵希并不畏战,宋从心却不答。她背对灵希上前一步,却突然道:“灵希,你为何来此?”
灵希本欲追随的脚步一顿。
宋从心不顾一切踏足无何乡是为了向冥神证明生者的道。那灵希呢?不惜舍弃为人的自己、涉过虚空也要抵达此地的灵希,究竟是为了什么?
灵希愣怔的间隙,天上竖作线状的兽瞳红光一炽,黑日自龙口喷吐而出。宋从心来不及多言其他,立刻拔剑斩出一道雪亮的剑光!
漆黑的太阳与剑风相撞,切磨声刺耳得令人短暂失聪。下一秒,绽裂的白芒扭曲光影,塌缩的空间吞没周遭。巨大的冲击将弱水炸起千层巨浪,苍穹被剑光与黑日撕作两半。祂昂首发出隆隆长啸,庞大的神躯直立而起,几乎要唤醒人族铭刻在本能中对巨物的恐惧。狰狞的骨龙于雾中现出龙首,枯枝角冠下缀着两弯猩红的月轮。
容不得犹豫退避,宋从心顶着风压侵身而上。她腾空跃起,反手斩出铺天的剑芒。其剑风所过之处,山河倾,风雨歇,天地为之寂然。
宏大的剑光如倾盆暴雨,炸出震耳欲聋的铮铮剑鸣。浓雾织就的帷幕四分五裂,剑气纵横交错,于漆黑的龙骨上炸开大片霜色的冰花。巨龙仰首低昂,逶迤的龙尾如山倾塌,重重砸入弱水。滔天的浮沫白浪之中,猩红的兽瞳锁定那微末如尘的身影,跃动着雀跃疯执的火光。
有哪里不一样了。烟尘与水雾相撞,下了一场突兀的雨。一人一龙隔空对峙,渺小的人类直面了与天地齐身的伟大存在,眼中却无一丝迷茫与犹疑。
没有老练莫测的步法,没有变势圆融的剑技。无极道门授予的技艺融进了她的骨里,却再找不到一丝雕琢的痕迹。
她的剑纯粹而又干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