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瞳孔放大,无数灰白的画面像万花筒一样在她眼前绽放。
她看见自己被人贯穿了心口,飞溅而出的鲜血模糊了视角;她看见一线血痕吻过颈项,天旋地转中她的头颅落在了地上;她看见狰狞的巨兽朝她张开血盆大口,距离近道她能闻见涎水的腐臭;她看见自己从空中坠落,脚下是赤红滚烫的岩浆;她看见镜中鬓发霜白、垂垂老矣的自己;她看见魔窟鬼窑中万千鬼手分薄自己的血肉……那一瞬间,拂雪看见了自己无数种的“死亡”。窒息与绝望像汹涌的海水,刹那便将她湮没了。
但就在拂雪险些溺毙的瞬间,一道明光自她眉心亮起,重聚她离散的神智。待眼前斑驳的色块恢复如常,拂雪忍不住冷汗津津地后退了一步她的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她的剑正悬于自己的脖颈之间。方才一刹那的间隙里,摧垮人心的绝望让人近乎本能地追寻着死亡。
[明尘的心守誓言。]那道人影依旧不紧不慢地撑着船,声音模糊而又遥远,[……吾想起来了,吾在他人的记忆中见过你。你是拂雪。]
祂没说“明尘的徒弟”亦或是“正道魁首”。于祂而言,拂雪就是拂雪。
拂雪稳住了心神,就像第一次直面姬既望的容貌一样,只要扛过第一次冲击,便会自然生出抗性。即便如此,死亡的恐惧总是令人心有余悸。拂雪低垂着眼帘,尽量不去看那道黑色的人影:“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世人口中,吾有千般面目,亦有千般名号。他们以自我的意识来塑造吾,称谓便只是形的虚名。]人影偏了偏头,道,[你若询问的是吾当下之形,那你可称呼吾为“姜佑”。]
“姜佑。”
[吾在。你呢?你希望他人唤你“拂雪”,还是他名?]
“……您唤我‘拂雪’便好。”拂雪有些诧异,身为神祇,姜佑的态度实在太过平易近人了。
拂雪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她深知与这等诡秘的存在接触时再如何小心慎重都不为过。
拂雪调整自己的吐息,再次抬眼,她凝视着那道摆渡的人影:“……这并非您的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