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拂雪。你是明尘的希望。”女丑软和了语调,字字温文,“这一盘天地的棋局,若吾等持黑,正道便是持白。吾等不知你的智慧从何而来,但你确实让神舟大陆窥见了另一种可能。你的道立足于众生,在这短短十数年间让吾等看见了凡人的潜能。拂雪,若明尘的道止步于此,那你便是他的传承。”
拂雪垂下眼帘,陷入深思。她心中有一丝难言的隐痛,像心口被剜去了一小块血肉。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拂雪无意识地攥住胸前的龙鳞,却不知不安源于何处。
她轻吸一口气:“何为无何乡?”
“彼至人者,归精神乎无始,而甘冥乎无何有之乡*。”女丑道,“一切空无无所有的归处,众生一切爱憎与冥思最终流往的地方,既为‘无何乡’。那里是一片茫茫雾海,无何乡的‘海底’便是天外苍穹,也即是虚空。吾王以自身神域笼罩众生低谷,汇聚众生冥思铸造抵御潮水的岸堤拂雪也曾这么做过,不是吗?”
听闻女丑的描述,拂雪也隐有所悟。白玉京聚众生冥思温养庇佑人魂,无极主殿以文明为誓锚定众生,冥神骨君所做的也是如此。
“无何乡原为冥觉海,但后来汇聚神国的魂魄越来越多,那里便成了众生最后的归宿。它既是众生得以新生的故乡,亦是汇聚一切记忆的往生乐土。”女丑这般说着,言辞却几多悲愁,“数百年来,吾王一直驻留于彼岸,守望奔赴新生的神舟众生。即便是吾等神使也再未见过祂的真容,或许诚如祂所言,求生之人不见冥神。吾等上下求索,只为延续族群命脉,自然无法觐见于祂。而这漫长的岁月中,祂始终对吾等缄默不语。有时吾也会想,这一切是否错了……”
永留民内部并不团结,骨君的神使也各有各的执念。女丑问过他们的神明,但神明却不再回应。
拂雪望着撑天拄地的扶桑无枝木,与白玉京中的建木相比,这棵树也不遑多让。也唯有在打量这棵苍天大树时,拂雪才发现城中凝而不散的灰雾确实自天际而来。倒灌而下的烟瀑似天河之水,于此聚出一片壮观的云海。
而今,她要登上这棵神树,前往众生低谷。
“既然求生之人不见冥神,那我又该如何见祂?”
“拂雪与他人不同,他人问神是为己身执念,而拂雪问神所为众生。更何况,拂雪是明尘上仙道的延续。祂定会见你,但你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女丑并没有编造一个温和的谎言,神若无所不能,众生又何苦在熔炉中举步维艰,“祂升格为神后,吾等便再未面见神颜。祂究竟如何看待即将倾覆的神舟?如何看待这片大地上苦苦挣扎的黎民百姓?这些吾等都不得而知。拂雪,你须得知晓,此行或许十死无生。”
“我知。”拂雪淡然道,“自踏入永久城伊始,我心中始终有不详之感萦绕不去。我不止一次觉得,我或许会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