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既望点了点头,转头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晃着酒杯的兰因眯了眯眼眸,只觉得这两人真是越看越母慈子孝,也是神奇得很。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善解人意地吩咐偃甲偶人多上几份银鱼脍,免得重溟城主馋得连礼数都不懂。结果银鱼脍上来后,姬既望尝了两口,转头觉得春卷好吃,又给宋从心夹了两筷子。

席间的暗潮汹涌,宋从心一无所知,她对梵缘浅讲述着分神大典上发生的一切。她并没有说得太深,毕竟中州姜家疑似和一目国联手的消息眼下并无确凿的证据,“造神计划”背后的真相更是迷影重重。因此她只阐述了玄中道人外道的身份,以及潜伏在无极道门中的探子乃一目国修行喜乐大道的邪修这两件事。

“母亲的手札里也提到过。”姬既望看着暖炉中咕嘟咕嘟冒泡的清汤,垂了垂眼眸,“涡流教的造神技法,应该也是从他们手中习得的。”

“喜乐之道?总觉得有些耳熟。”楚夭咬着筷子拧眉苦思,热汤翻腾的热气将她的脸颊蒸得红润娇艳,些许雾霾在她眼中浅浅一聚,却又很快消散于无,“是不是某个宣扬‘大喜乐、大自在、大欲天’之法的宗教信仰?专门收集童男童女的?”

“不是。”兰因舀着一碗酒酿稣酪,简单解释了一下喜乐道统的真意以及功法的遗毒。这个道统之所以没被彻底打作邪魔外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里面的修士亦正亦邪,甚至在道统传承的历史中还出过几位以利他为本分的圣人。一时间,在场众人也不知道应当如何评价这个道统的修士,只能归咎于人各有志……

“总觉得这个道统没准还挺合乎我心意的欸。”楚夭听了兰因的解释,却是挠了挠头,眼眸微亮。

宋从心吃了一口银鱼脍,抿了一口温酒:“倒是从未问过你,你所修行的是何道呢?”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楚夭两颊飞红,显然有些醉意了,她挥手爽快道,“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但好像是村里信了什么不靠谱的教派,我被他们选上了。村里人大字不识一个,人也愚昧,想着是送我去享福的。后来嘛……那个教派被我一把火全烧了。”

这期间遭遇的痛苦与求生的挣扎都被楚夭随口抹去,她随意而又轻快地说道:“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教派的教义倒是有点喜乐之道的影子。‘烬灭光琉璃,扶诸世人苦’什么的,他们选举出来的圣女也很有意思,不是那种善良美好高洁的菩萨,而是忠于自己欲望、喜恶随心的坏小孩。托了他们教义的福,我才能从那些孩子中勉强苟活了下来。但他们依照这个规格来择捡圣女,最后被反噬也是活该吧?”

“确实。”兰因颔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了。”

“所以你修行的是喜乐大道?”宋从心问道。

“或许吧。”楚夭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修道,不如说我只图自己痛快。人世百载岁月太短,实在不够我活。能长生能快活,何乐而不为呢?就算这条道统的尽头是死路一条,我也已经比常人度过了更逍遥快活的一生。至于修士无来生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毕竟轮回转世失去记忆后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再是我了。”

楚夭并不承认轮回转世后的人是自己,她认可的只有今生,只有现下的自己。

楚夭的理念无疑是十分离经叛道的,但在座之人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古板无视人类道德伦常的氐人混血、本身也足够离经叛道的明月楼主、不久前曾于众生面前立言的拂雪道君以及被天魔之体养大的佛子。几人都不觉得楚夭这话有哪里不对,皆是颔首表示赞同以及认可。

已经微醺的楚夭托着下巴,醉眼惺忪,却忍不住笑了。她早已习惯被人指着鼻子骂“妖女”、“魔女”,既不渴求他人理解,也不奢求他人尊重。但如今,她突然觉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