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喀啦
一声突兀的细响与扭曲的黑影惊得宋从心猛然抬头,却原来只是被风拂起的树枝在摇曳间突然打着了窗台。
此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就像打翻的墨水搅进了水缸,让原本温馨美好的一切变得森然恐怖了起来。
窗外风声呼啸,宋从心浑身僵硬地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阿金留给自己孩子的家书。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如同偃甲人偶般僵直地伸出手去,抚平纸张上的褶皱,将其重新压回到镇纸之下。
桑吉今日大婚,他必定不会回来,他与新娘会在两人共同拥有的小家里,度过一个温情脉脉的夜晚。
他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他大婚之夜离开了他,前往了“山的那边”。
而一腔慈父心怀的阿金甚至不敢打破这镜花水月般虚浮的幻象,所以才选择以如此矛盾的方式,将真相埋藏。
将血与泪藏在鲜花着锦的书信里,一如这座被神眷顾的乌巴拉。
“……”宋从心沉默地后退了几步,随即,她猛然抿唇,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她隐去身形,遁入夜色,踏着长风朝着雪山奔去。
或许……还来得及。来得及在阿金步入长乐神殿前,阻止他!
第189章 夜转经筒行雪地
乌云胧月, 星辰长明。
裹挟着山巅碎雪的寒风拂过天边,濯世如洗,将这无尽的长夜浸染淋漓, 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大明惊觉寺塔中,一百零八件转经筒组成的长廊依旧肃穆庄严。长廊两侧燃着烛灯, 那些悬挂在檐下的灯笼被山风吹拂,摇曳间投下错落的光影, 却照不亮浸在夜色中的建筑。白昼时那般圣洁庄严的佛塔, 夜时却好似黑纱覆面, 于阴邃中生出几分幽微的可怖。
然而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 佛经长廊的尽头却伫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影子。身穿武僧服饰却足有两人高的身影不动如山地伫立在长廊之下,皮肤青白,眉心贴着一张朱砂绘就的黄纸符箓。这个宛如噩梦般的影子如礁石般立着, 他壮硕如山的臂膀之上却坐着一个人。
袈裟如雪的神子坐在巨大的尸傀肩上,阖目垂首, 伸手转动长廊石壁中镶砌的经筒。他每转一圈便双手合十念诵一句佛号, 每个经筒皆要转动十圈, 不可多,也不可少。十遍不算多, 但整个佛经长廊共有经筒一百零八件,每件皆转动十遍,便是一千零八十次。
即便拥有尸傀代步, 神子要转动整个长廊的经筒也要花费大半个长夜,但江央坚持这项枯燥的礼事已有足足八年之久了。
柔暖的春风眷顾不到这座居于高山之上的佛塔,凉冷的暮风拂起江央的袈裟, 他双手合十,道:“阁下, 不请自来实乃无礼之举。若是惊扰了神明,更为大不敬。”
江央话音刚落,冷风拂面而过,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突兀至极地出现在长廊之下,仿佛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那儿。
“我还不想疯掉。”那人朝着江央缓步而来,优美得宛如将要捕获猎物的猎豹,“昔年明德主持为传递明觉之志而立的大明惊觉寺,如今竟已成为了藏污纳垢之所。神子江央,你侍奉的究竟是哪一位神?”
江央抬起头,看着那道自黑暗中走出的身影,赫然便是白日里有过一面之缘、名为“兰因”的过客。
“你是何方势力派来的?北燕,禅心院?还是玄衣使?”江央看着他,语气平静道。
“回答我的问题。”兰因不由他顾左右而言他,藏于鞘中的长刀已经发出了啼鸣。
青年刀客深藏的冷锐不再压抑,如同打破容器的杯中水一般蔓延溢散。他的气息柔和却也危险,透着刀的锋利与血的腥香,如同无端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