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众人心里猛地一咯噔。
皇帝摆手示意一旁的内侍将密折递给下方的大臣传看。
这道密折是今日午后呈送到南苑行宫的,也正因这道密折,他才临时起意回宫急召群臣。
内阁首辅谢迁最先接到密折,翻开一看,脸色骤变,随后他才依次传给身旁的同僚翻看。
密折中记载,单甘肃一省,短短三年间竟新增了十五万监生,应收到监粮六百多万石。
可,平叛的军费兵饷怎会不够?
因西北连年闹旱灾,地方仓储困难,遇上灾情也无法开仓赈济,皇帝特意准许甘肃开“捐监”。
商人、平民向当地官府交纳一定数量的米粮即可获得国子监监生的头衔,即拥有了做官的资格。
但朝廷并不一定会给这些监生授官,算是变相从当地的豪强士绅手里获得粮食填补仓储,省去朝廷调拨赈灾的麻烦。
此举于国于民,俱为有利。
且皇帝还特别下了圣旨强调,只准征收麦豆稻米等粮食,不准直接缴纳银钱,尽量避免当地官吏借着“捐监”进行贪腐勒索。
然而,这次一场不过千余人的小叛乱,竟因兵饷不足而平叛不力。
若非甘肃布政使万秉良自告奋勇上奏要捐银资助兵饷,竟都露不出破绽。
说起来,这件事最初杨满愿先察觉到跷蹊之处。
南苑远离皇宫,皇帝自是肆行无忌,这些日子连批阅奏折时都不避着她,随她翻看。
杨满愿起先还有些拘谨。
可想到眼前这一本本奏折经过批阅后再发往各地,其中做出的决策即能影响天下黎明,她又忍不住心生好奇。
而甘肃布政使万秉良那封自请捐银资助兵饷的奏折,便是两日前被杨满愿发现了端倪。
犹疑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父皇,儿臣记得布政使为从二品,岁俸加恩俸及其他补贴,一年下来俸禄也不过千两出头罢?这万大人似乎也非大族出身,何以家计如此充裕?”
皇帝闻言挑眉,侧身看向她。
心下微动,又抬手捏了捏她肤光雪腻的圆润小脸。
“看来愿儿对各级官员的俸禄了若指掌,布政使一职确实年俸千两出头。”
杨满愿见他并无不悦,便又乖顺地依偎进男人的怀中。
“儿臣出阁前曾听父亲提过,因西北常有灾情,您特准开了‘捐监’……”
她点到为止,像是在打探男人的底线。
她通读史书,也知晓本朝极其忌讳后宫干政,从太祖、太宗两朝皇后皆修《女四书》便可体现一二。
皇帝剑眉微蹙,眸光深沉难测。
御极多年,他励精图治,各方面皆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只为整顿吏治。
但他也清楚许多猫腻是不能细究的,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不可能严苛要求所有官吏都做到两袖清风。
只要明面上过得去,不危及社稷与百姓,他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比十年前,他之所以严厉清算姜太后母族之人,确实是他们触及到他的逆鳞了。
如杨满愿方才所言,万秉良并非出身大族,而是个寒门书生,曾辗转多地任职,两年前才升任甘肃布政使。
西北苦寒,沙漠戈壁占去大半,能收上来的田税丁税都极其微薄。
万秉良刚升迁两年便能一口气捐四万两出来,问题极大可能出在“捐监”上头。
皇帝轻抚她额头上的碎发,垂眸沉声道:“嗯,朕会命人查清西北近几年的监生情况。”
杨满愿眨了眨眼,没想到他竟真的毫不介意自己谈论政事。
沉吟片刻,她又认真道:“若真是‘捐监’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