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教育成了丁凯复,可芯子里却还是付金枭。
他仍旧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仍旧只会通过被憎恶与人建立关系。不懂牺牲与爱,只会交换买卖。
可不管他换来多少,他心里的洞也还是填不上。曾经盗窃填不上,暴力填不上。后来金钱填不上,酒色填不上。权势滔天填不上,行凶作恶亦填不上。
填不上,统统填不上。
他披着捡来的人皮,凄凄惶惶,跌跌撞撞。
直到那个飘着小雪的冬日晌午。
心动。迷恋。仇恨。背叛。鲜血。愤怒。嫉妒。
宽恕。爱。余远洲。
丁凯复呼啦一下从梦里清醒了。
家属。对,他有家属!他不是流浪汉,他有媳妇儿有家!
他想睁眼,想说话,想问问余远洲有没有事。他余光能看到个影子,急得脑门都沁出了汗。
“要不想关,就闭眼。”女医生伸出食指,缓缓地往右移,“要想关,往这边看。”
丁凯复直勾勾地看着那根手指,视线像隼鸟的利爪。
过了能有十来分钟,他彻底清醒了。随之而来的是剧痛,海浪似的一波接一波。后脑勺滋儿滋儿的,像是被锥子凿。后背沙哇哇的,像有人不停地发射「暴雨梨花针」。
嘴里咬着个大管子,喉头到胸腔一阵干热的灼痛。别说吱声,他连咽口水都做不到。哈喇子在脖颈上一股股地淌,锁骨处的棉被湿乎乎的。
医生调高了他的靠背,他迫不及待地往右转眼珠,转到眼球肿痛。
余光里的影子越来越浓。
柔软的黑棕发,白净的阔额头,秀颀的一字眉。金色的细框眼镜,镜片后是通红的眼。
余远洲应当是哭过很多回,这会儿眼睛肿得像悲伤蛙。再戴个眼镜,真真的「四眼田鸡」。
丁凯复第一反应是松口气,第二反应是想笑。
他还真就笑了,脖颈一撅一撅,胸腔一震一震。
余远洲不知道他是在笑,还以为他要噶,脸唰一下就白了。
医生也吓坏了,一阵兵荒马乱。最后发现他是在乐,都错愕了半晌。
醒来哭的不少见。头一次见到醒来乐的。
“你现在高危,”女医生训他,“再扳命开麻药了哈!(扳命:挣扎,发神经)”
丁凯复老实了。他不想睡觉,他还想再多瞅余远洲两眼。余远洲就是他的麻药。看着这小悲伤蛙,他一点也不疼了。
不能说话,不能触碰。两人只能隔着一层厚玻璃对视。
但这就足够了。和生死的距离相比,任何距离都近。
丁凯复冲余远洲挤眉弄眼地Wink,想逗他笑。
余远洲看着他,别说笑,眉头是越皱越深。最后没忍住,拽住路过的护士道:“门口这床眼屎糊得慌,能不能帮忙给擦一下?”
“行,我给擦。”护士委婉地撵他,“病人还处于高危,不能醒太久。”
余远洲双手合十地卖萌恳求:“再看一分钟。就一分钟。”
“就一分钟啊,他那眼睛再转一会儿该斜眼儿了。”
最后一分钟。下次又不知道是何时。
余远洲觉得得趁着这个机会,传递给丁凯复点什么。他在身上拍上拍下的,没摸到手机,只翻到一块白色眼镜布。
他把眼镜布铺到胸口,斜边对折成三角。长边向下卷成筒,又把筒滚成卷。咬破右手的无名指肚。
鲜红的血,一点点将玫瑰染成红色。
拇指大的血玫瑰,颤颤巍巍地盛开在手心上。余远洲望着丁凯复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用唇语说了四个音。
丁凯复的眼睛蓦地瞪大。随即一大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