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只觉五内俱崩,视线一下子变得惨白,一股腥甜涌上喉间,他阖眼仰脖,颈上青筋鼓胀,滚动喉结狠命直咽,再次睁眼沉沉凝视她那张陌生至极的容颜,痛心切骨,疼的唇白舌颤:“为...为..什么?”

赵锦宁死死瞪着他,瞳仁黑的发亮,眼中迸发出的强烈恨意将往日情意尽数掩盖,满腔愤恨难平:“你该死!”

李偃心痛难忍,蹙额敛眉,疼怒交织,脆弱胸膛猛烈急促起伏,滚滚热流不断从伤口溢流,他死死咬牙,连名带姓的唤她:“赵锦宁…你…竟然…为了李霁言…”

“不错!”赵锦宁诡谲一笑,怨恨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带着要治他于死地的狠绝:“我就是为了他...若不是你让人对他用宫刑,他不会受辱自尽!!!”

“他敢肖想我的妻子!!他不该死吗!纵使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李偃脸色扭曲苍白,从口中急涌出一口鲜血,狼狈不堪的咧着沾血唇瓣,凄惨笑笑,喘息变急,更多的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眼红如泣血,眸光锥子一样死死钉在她脸上,“你...对...我...”

下面的话被喉间咕噜咕噜涌溢的血堵住,李偃拼尽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死掐着晃了晃,眼含血泪,迫切想从她哪里得到答案。

“我不爱你!从嫁给你那日到如今,全是利用!我需要你帮我打天下,登皇位,”赵锦宁竭力绷着即将失控的狰狞面孔,声声泣血,“我谋划了十一年之久,就是为了同他长相厮守!”

声嘶力竭:“我恨你!!!”

字字诛心,李偃身体剧烈抖了一下,眼前一切模糊成了一块血色幕布上面映现出二人狎昵画面,走马灯不停转,渐渐模糊不清,耳边尽是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侬侬软语,最终被一句怨入骨髓的恨生生割裂。

他扎挣着不让眼睛闭上,拼尽全身力气,抬起冰凉发颤的手,一把握住温热纤细的脖颈,五指施力掐住。

赵锦宁浑然不觉,慢慢俯下身,两手下摁,簪子继续往他身体里刺,她浑身紧绷,唇舌发颤,拼命吞咽喉头压制发抖声音,“香里我放了曼陀罗...不疼的...”

她吻吻他冰凉翕张的血唇:“知行...我求求你,死吧,你不死,我活不了...”

最后一丝微弱气息从他鼻间消失,掐住她脖子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

赵锦宁镇静又慌乱的用手阖上不能瞑目的眼皮,一滴热泪滚出眼眶,落在他青白脸颊上,她摸摸脸上泪痕,不清楚这泪是为谁而流。

她趴在他身上,胳膊紧紧搂住他,脑袋贴在他胸膛前,恍惚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军营,那个大雪纷纷的深夜里,安详地依偎在他怀中。

温热的身体渐渐凉成一句冰冷的尸体,赵锦宁恍恍惚惚地从床榻上下来,掩好帐幔,拾起散落在脚踏的大氅裹住赤身裸体,光着脚,踉踉跄跄走出隔间,“来…人…”

侯在殿外的颂茴并没有听到她气若游丝传唤。

大殿空无一人,静谧的,唯有灯花呲呲炸响,她听见自己滚动喉头吞咽,用了全部气力大声喊了一句:“来人!”

颂茴一人挑帘进屋,只看见赵锦宁不衫不履的站在大殿正中,发髻散乱,半张脸颊上满是鲜红血迹,她忙手忙脚的疾步上前扶住赵锦宁摇摇欲坠的身子,情急之下喊出昔日称呼:“公主!”

“您…受伤了?”颂茴一边询问一边着人去请太医。

赵锦宁一把攥住颂茴的手,“不用…不是我的血…”

“我要沐浴…更衣,再传万诚来!”她扶着颂茴肩膀站稳,一条一条的吩咐,“要快!”

丑时三刻,司礼监院门大开,值房内依然灯火通明,靠北墙排列的几把红木圈椅上沉默坐着内廷宦官中最有权势的几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