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没有力气,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在病房里大发雷霆,他是个对什么都不动声色的人,可那刻他却第一次发泄出内心长久以来的愤怒和悲伤,像风暴席卷了一切,他的侧脸到脖子上全是爆出的青筋,浑身都在颤抖,连声音也是。
他看起来像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指着病房内的每一个人,说:“好,你们一个两个都在骗我,现在立刻给我去流了这个孩子!立刻!”
医生唯唯诺诺地说:“程先生,胎儿已经六个月了,太迟了,现在强行流掉,程太太只会马上……”
我看着程靖夕,他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死白,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我觉得在那一瞬间,他的天都塌了。
他目光阴鸷而寒冽,连我都觉得害怕,他说:“是谁给你们这样大的胆子?你们等着,小初若出了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我会让你们全部家宅不宁,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代价!”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手拿下来时,雪白的墙上是一大片血迹。
我害怕得抽泣起来,虚弱地叫着他的名字:“阿夕……”
鸦雀无声的室内,他听见我的声音,慢慢转过头来看我,我从未在他脸上看过那样的神情,除了无尽的愤怒,我竟还看见了他的恐惧。
我吃力地想要撑起身,却因为没有力气跌倒在床上,他连忙大步走过来扶我,让我靠在他怀里。我握住他受伤的手,因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而哭泣,我心疼地说:“你不要怪他们,是我求他们瞒着你的。”
他浑身一颤,睁大双眼,像是不能置信,很久以后,他摇着头问我:“为什么?小初,你就那么急着离我而去?”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难过极了,我抓过他颤抖的手,放在我隆起的腹部,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是急着离你而去,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我是最想要陪你白头到老的人。只是我想要这个孩子。阿夕,你看,他已经会动了啊,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血肉,你是他的爸爸,不该不要他。”
孩子的小脚一下一下踢着,隔着我的肚皮,似乎在回应那双颤抖的大手,程靖夕怔了怔,他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我轻轻晃着他的手:“阿夕,答应我,留下他好吗?”
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里的人已全部离开,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都留给了我们。
过了很久后,程靖夕俯下身来抱住我,头伏在我的耳边,我听见他哽咽的声音,他颤抖着说:“小初,我怕。”
怕你死了,怕我这漫长的一生再也没有你。
他没说的话,我却懂。
我苦涩地闭上眼,其实我也怕。
我害怕的不是死亡。我害怕的是,再也看不到他。
每一天睡着,都害怕是最后一眼。
每一天醒来,都像是偷来的。
他在我耳边轻声呢喃:“曾经,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所以老天给了我这个教训,报复在我最爱的人身上。是老天太残忍,是命运太不公。小初,我恨这天地,恨所有幸福的人。我曾拼劲全力,都要将你留在我身边,大约是强求了。可是现在,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所有去交换,只要你可以活着,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你不再是我的,只要我偶尔可以看见你,只要你生活在和我一样的世界里就好。小初,我没有办法面对你的离开,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我抱着他,轻声说:“曾经我也很绝望,我总在想我离开后,你要怎么办,你该如何面对浩渺的寂寞?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直到有一天,这个孩子出现了,我也终于找到了答案。对不起,是我不好,陪不了你那么久的时光。可是这个孩子,他有我的一半血肉,他会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