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叶与李詹的残局属于未果,那倘若终局早定,本来就势穷力竭呢?

比如这一局,又比如她的命途。

她望向棋盘,第三战最后毫无悬念,白棋四子落败。

胡登所许之诺,是但凡能赢一把,就有斡旋的余地,蒋年的孤注一掷,是因范成来沧州之初,二人就已相识,这个玶都人常为琐事与他相持不下,但蒋年十分清楚,老友致仕这些年,心中唯一念想便是县学授棋,出此下策,也好过束手不管。只是除了真的为好友不平,他也有不甘落于小辈之后的倔强。纵然最初就明白终局难改,当真的满盘皆输时,再是刚毅,也无法全然忽视日薄西山的无力和哀凉。

纹枰残酷至斯,它为鲜活者所竞逐,宣告着垂暮者的脱节。

他在棋盘前以袖掩面。

秋日晴空高远,风和日丽,但范成这边所有人,心头都蒙了一片雨云。

“可别怪我没提醒蒋老,愿赌服输。”胡登与他们格格不入,他一身轻松,不吝“善意”提醒。

“你是县学算术教习,师德有损,你还能得意到几时?”蒋晟上前揪起胡登衣领,差点一拳挥去。

范希本候于父亲身侧,见状忧心这事再火上添油,赶紧去制止。

劝架的,争拗的,顿作一片纷乱。

只有楸枰边上的蒋年一动未动,他无心四下,也就没有注意到,有人坐到了他身旁。*Q?綆薪群浏?妻酒巴??依89

直到棋子被分拣扫回棋罐,噼啪作响,这老者才稍稍回神。

“蒋老下棋都下到最后一刻,现在就垂泪也为时过早了些,”云荇收拾着棋子,“您要是不下了,麻烦让一下位。”

0035 不可赌前程,不可赌退路

观客忙着劝架时,只有少数人注意到楸枰的另一侧,蒋年已经将阔袖放下,也褪了大半情绪,神色不明地打量收拾棋子的少女。

几日前在倚秋楼,他与范成争持,范希赶来劝和,他曾与这姑娘擦身而过。

张口就要他让出枰前,这开门见山的提请,蒋年直觉她有备而来,但无法完全放宽心:“你是范希的朋友?你既要与胡登一战,对他的棋力心中可有数?”

“江南棋会十几?不记得了,不是很重要。”

按范成父子所说,胡登在沧州堪堪属前列,但未能堂皇正大被京师派所纳,遂对另一位同是江南棋会出身,在玶都当门客的棋手起了攀附之意。

不重要?蒋年听罢只觉更难心安,胡登那一手另辟蹊径的山雪崩,将他杀得人仰马翻,况且恐怕不只是他,南边大多数棋手,都缺乏对应的拆招实战,云荇看他神色便一眼意会,心想有些话始终得出来见天光,但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我在北边学棋,所以没有太怵山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