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忧倒下的时候, 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兴道坊这条东西通道从来都是达官显贵游走的地方,鲜少有旁人经过。她便这样跌在无人的道途上,看零星的日光闪烁, 未几一个模糊的人影遮住光线,将她带走。
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多来是她的暗卫。
她重生回来的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是卢七姑娘的身份, 至去岁十月卢园之中,身份揭开,方做回永安公主, 遂真正有了自己的府兵。皇兄继位后, 在“永安”前面, 又添“镇国”二字, 位同亲王,甚至将自己的暗卫分给她许多。
大军出征的这三月里, 更是一应军政庶务尽经她手,这皇朝上下唯剩她一人当家做主。若说还有哪里不放心的,便是先前温孤仪处, 扣着半枚虎符不给,但好在眼下这桩事也解决了。
想起温孤仪,床榻上的萧无忧在混沌中心悸。
大抵是那条断臂在她怀里汩汩流出的鲜血浸染她夏日单薄的衣裙, 黏腻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亦或者是后来不久后血液凝固却始终弥散不去的血腥缭绕在她周身;至今她还能在双臂间感受到那条断臂的分量。
不重。
但就是那样压着她。
萧无忧不知自个昏睡了多久, 身体的疲乏牵扯着她,眼皮沉重,睁不开眼;然战事国事盘桓在心头, 催促她醒过来。
两厢拉扯间, 她到底还是睁开了眼。
倒不是心中秤杆偏向了哪方, 实乃外头嘈杂声惊扰了她。再者,她也觉得是时候醒来了。
萧无忧缓缓睁开眼。
帐顶芙蓉花妖娆,帐外有她钟爱的成套黄花木镂空桌案,有裴湛的重弓和蟒鞭,还有自小侍奉她的贴身侍女。
这是在自己的府邸。
萧无忧嘴角勾了勾,起身掀开帘帐。
“殿下,您终于醒了!”琳琅和琥珀急急上来,“外头……”
“更衣。”萧无忧截断侍女的话,问,“孤昏睡多久了?”
“两昼夜。”琥珀道,“今个已经是七月三十了。”
“黄昏了。”萧无忧眺望窗外天色。
墙外万株人绝迹,夕阳唯照欲栖乌。
黄昏,就该是古老诗句中描写的万物俱寂的样子。
然,眼下外头,又乱又嘈杂。
纵是这雕栏玉砌,建在殿宇深处的公主寝宫,都不得安宁。
前衙热闹的很。
她的长姐武陵长公主,以卢氏辅国公府为首的宗亲,还有谢、王多处世家、包括三省的宰相、六部的官员皆在。
这是府衙中的人数。
而府衙外,通往她寝殿的路上,皆是她府中持刀握剑的府兵,护着她寝殿。
萧无忧严妆华服,姿容端庄,莲步姗姗而来,抬手谴退兵甲。
出现在前衙时,是一国公主的尊贵和威严。
一衙的宗亲权贵见到她,表情各异,或欢喜,或惶恐,或疑惑,或期待……众生相。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就是全都止息了声响,不约而同看向她。
萧无忧在殿门口停了一瞬,心腹属臣奔来悄声同她言语了两句。
说的是长安城中的大致情况。
萧无忧淡声道,“这么吵,孤都听到了,还要你来说。”
属臣便讪讪退下。
萧无忧踏进正堂,左边的亲贵,右边的大臣皆微低???首,不自觉往后两边退开一步,给她腾出更宽敞的道。
唯有正座上的武陵长公主没有起身,只抬眸看向她。
“这是怎么了?”萧无忧一边上前,一边问向众人,“方才有人同孤禀告,城中入了流民,城外更是喧嚣!”
“天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