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便给她将被子往下掖了点,“明个澜姐儿想吃些什么,阿娘给你做。”
萧无忧低声道,“都成,阿娘做的我都喜欢。”
梅姨娘道了声“好”,便不再说话,只一下接一下拍着她背脊,哄她入睡。
萧无忧合着眼,不敢睡过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待梅姨娘睡实,萧无忧起身,吩咐人将卢文松请来。
闻言“回光返照 ”,自是来得及快。
梅姨娘安静地睡了一个多时辰,寅时初醒过来,道是想和卢文松单独待一会。萧无忧遂带着丫鬟们守在外堂。
琳琅给她送了盏红枣梨羹养胃,萧无忧慢慢用着。
不由低眉看卢七姑娘这具弱不禁风的躯体,可惜梅姨娘没有时间了,自己又归来不久,元气匮乏。不然,可以试一试药师谷“采血引魂”的秘术,虽然只剩了残缺本,难以让人起死回生,但召一召魂魄大抵还是有希望的……
滴漏滴答,两炷香的时辰过去,屋内突然传来碗盏碎裂的声响,夹杂着妇人一声含悲带泣的“滚――”。
卢文松沉着脸出来,丢了句,“你进去。”
萧无忧眉心陡跳,难言的怒意激涌上来。
面对着一个将死之人,有何不能哄骗安抚的,如何要这般刺激她!
屋中,梅姨娘坐在妆台前上妆,只贴身的宋嬷嬷侍奉身侧。
看着精神尚好,甚至两颊还染上了一层红晕。她招手让萧无忧上前,将人拉至自己膝前,说了不少话。
先是感慨,同裴家状元郎的婚事不成了。
她握着萧无忧的手,说一句喘一回,“你打小便性柔胆怯,多来听话,从前阿娘也这般认为。但想想,你到底还有胆子大的时候,譬如喜欢极了那状元郎,纵是给他冲喜,也愿去。可惜难得他大安了,却又不曾相中你。本想由他长辈作主,让你过门,却偏又……被那处看上了……
梅姨娘缓了缓,持着她的手道,“与裴家儿郎无缘且不谈。只一句话你记着了,这院里诸人都没你自个重要,为你自己活!”
“再一重……”梅姨娘喘得更厉害,好半晌方缓过劲偏头看了眼宋嬷嬷,“再一重,阿娘不在了,你且听嬷嬷的话,万事有她!”
“可记下了?”妇人紧攥她的手背。
“孩儿记下了。”萧无忧郑重点头,“听嬷嬷的话,为自己活。”
梅姨娘神色松下,俯身贴近孩子脸庞,细细看,轻轻揉,枯瘦的指尖摩挲女儿面容。
萧无忧乖顺颔首,芙蓉面贴紧妇人手掌。
却也不知为何,梅姨娘看着看着竟指尖打颤,瞳孔皱缩,双手捧着她面颊用力瞧,素指攀上她眉间,拼命擦拭,整个人抖如筛糠……
“你……你?”
“我儿、原来我儿……澜姐儿……”她松开了双手,两眼望向虚空,似是看到了什么,面上又是泪又是笑。
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大一会方平息下来,垂眸看膝下的姑娘。
眸光一点点散去,徒留给她一个歉疚的眼神,和一声“对不起”。
梅姨娘殁于早春二月,黎明未至时,最后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儿媳和孙子。
作为斯人辞世前,唯一伴在她身边的人,萧无忧看不懂她的神色,亦不明白她最后为何要同自己说对不起。
明明那般情状,她分明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她的女儿。
自然,此间尚不容她为这等事费时推敲,原还有更多荒唐事等着她。
梅姨娘这般离去,许是生前最后一点时间还同卢文松争执,言语激烈间惹恼了他,耗尽最后一点夫妻情分。
这丧仪格外寒酸,卢文松不过踩着时辰应卯。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