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放学的点,忙碌了整天的人群在进入车厢后得到了临时的休憩时光,嘈杂抽离而去恍若两世。
车轨隆隆下,掺杂着路人偶偶几句碎语,更多的仍是敲击手机屏幕的纷纷声响。
吹着暖空调,鹿茸忍不住打起哈欠,昏昏欲睡之际,有突兀的男声刺耳。
“挤什么!”
女孩吓了个机灵,睁开眼,和她一样好奇的围观人群遮挡了视线,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去瞧发生了什么。
老弱病残孕专座位置上,五大三粗的男人双腿岔开,坐姿豪横,怒视身边的孕妇。
孕妇大抵是不愿生事,沉默着把希望对方能够让开些位置的手收回。
“嘁,挤个几把。”男人得寸进尺。
冷哼脏话一出,围观众人怒火被点,齐齐出声指责男人。
鹿茸自然不例外,她想也没想,摘下捂热的兜帽,大咧咧挤到男人跟前。
“0个。”女孩细细软软的嗓音说着和外表不符的内容,“但这里是老弱病残孕专座,跟长了几个几把可没有关系。”
兜帽一摘,胆子你猜。
她说完,哄闹短暂凝滞,又很快化作笑声。
男人听懂了嘲讽,唰得站起身,“你他妈的。”
“要打人吗,我会录像喔。”只当没看见他额上恼羞成怒凸起的青筋,鹿茸镇定拿出手机。
女孩气定神闲,反观男人,脸色涨得黑红,如同吃了苍蝇般难看。
不仅如此,他呼呼喘着粗气,脖颈牵连肩膀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抽动,是随时会抬手的征兆。
气氛剑拔弩张,众人怕他真的动粗,不约而同拥了上来护着鹿茸和孕妇。
然而列车一停,男人便匆匆下了站。
终究是什么也没做。
没敢做。
不知怎么,鹿茸突然点想笑。
“小姑娘胆子真大。”有人夸她,引着她去坐腾出来的位置。
“其实超怕的。”鹿茸摇摇头婉拒,伸出手给他们看掌心。
紧紧攥过手机的掌心,有浅浅红痕,薄汗细密。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夸,直夸得女孩不好意思起来。
鹿茸扶了新上车的老人落座,目光忍不住往孕妇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游移。
“要摸摸吗?”孕妇察觉,温柔问着。
“可以吗?”鹿茸惊喜出声,手掌在卫衣上擦了擦。
被她下意识的小动作逗笑,孕妇再度点点头。
“得有五六个月了吧。”老人加入对话。
“嗯,刚刚五个月。”
“五个月了也要当心,地铁上人多的……”聊起育儿,老人家总是有叮嘱不完的话。
人一旦上了年纪,嗓音难免粘滞嘶哑,可其中裹含着的关切分毫不减。
就着如此絮絮,鹿茸小心翼翼摸上去。
冬衣厚厚,本该阻隔一切,触及瞬间,却有难以言喻的微妙自掌心传至心间。
真了不起啊。
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也是这么小小一个,藏在妈妈肚子里,鹿茸不禁发出无言感慨。
她抬起头,正遇上女人温柔的目光,那些被掩藏的有关于母亲的记忆汹涌而来。
过去的数十年里,父亲总是向她灌输着母亲抛夫弃女的恶毒思想,企图将鹿茸拉进诅咒的一环。
夫不信妻,女不念母。
可悲至极。
然而,他终究是低看了他的孩子。
鹿茸心里有的从来只是庆幸,庆幸妈妈能够远离苦难,寻找新的幸福道路。
即便路上,未必有她。
孕妇比鹿茸早几站下,挥手告别后,厢门缓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