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瑞音今日精神不大好,只当了半日的差,就请了假回去了,难得竞争对手不在,小蝶兴奋不已,卯足了劲要在魏婉儿跟前表现一番,给找了一大捧各色花枝回来,我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量大质优的花朵供应,简直怀疑她要把内苑能开花的树统统给薅秃了。
出于对生态系统的关怀,我教育了她要搞可持续发展,小蝶本人却没有丝毫愧疚感:“啊呀,反正它们到了秋天也得剪枝子,提前折个几枝怎么了?”
魏婉儿同意:“对,不论我攀不攀折,它过了这一季都要谢去,不如我先动了手,也算是给了它们一个归处。”
我:……好吧,你长得漂亮你说得对。
小蝶还顺口道:“我能找到这些也不容易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太液池边上那片树林子,好多棵桃花都被陛下下令给砍了,我去的时候满地都是被砍下来的花枝子,真真儿暴殄天物……”
我啧了一声,狗皇帝这个爱砸东西的坏毛病得改啊。
俩主仆挥舞着剪子,热火朝天地忙活了起来,好不快乐,到底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虽然受了情伤,心里难过,一旦找到了新的兴趣爱好,很快就能把烦恼的事情扔到脑后去。
小蝶抢了我打下手的活儿,我没事儿干,靠在小案边上写画东西玩。
我的心从昨晚起就没定下来过,长着小翅膀嗖嗖地往家里飞,我发疯一样地想念我两年没见的婶子和堂弟,想念我的朋友们,想上官兰,我的小丫头淑淑,我的孟哥哥,甚至想念起了巷头王大娘养的那条白胖的狗子。
不知道李斯焱会不会准许我回史馆继续当编撰,如果他不允许,那我要寻别的路子赚钱才行,写传奇就不错……
我一边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一边美滋滋地给魏婉儿画了幅小像,画里面的她手捧桃花,满面春风,小蝶在旁边奉剪子给她,我出于友情上的考虑,顺手把小蝶的脸给美颜了一下,深觉自己颇有搞宫廷艺术的潜质,以后若混不下去,开个摊子给人画肖像也不错。
画完了顺手往边上一放,正好叠在之前给魏婉儿示范的李斯焱背影像上面。
我们几个又是插花,又是画画地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待到晚些时候,我们又凑在一起吃晚膳,正聊到新皇后温白璧的八卦时,门口处突然间跑出来一个小宫女,毛毛躁躁地禀报道:“才人,沈娘子,陛下来了,正在第一重院门。”
我的筷子吧嗒一下掉在了小桌上,饭也顾不得吃了,起身就跑,一边跑一边丢话给魏婉儿:“陛下来了我得回避,对不住才人,某先告辞了!”
魏婉儿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矫健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向我的小黑屋。
刚一关上门,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李斯焱进了内殿。
魏婉儿慌慌张张地向他问安,饭菜似乎还没来得及被收掉,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鱼香味。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斯焱淡漠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这几日朕忙于政务,没顾得上来瞧你,你过得如何?”
魏婉儿沉默下来,久久没有回答。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香气由远及近,我从门缝里悄悄往外看,看到小蝶利索地把碗筷抬走了,还顺手关上了内殿的门,关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李斯焱轻轻拈起了书案上的几张画纸,抬眼问道:“……你画的吗?”
随着小蝶的手麻利地一拉,内殿的门轻轻关上了,我没能听见魏婉儿的回答,只看到了她滚落腮边的一滴泪。
像一粒发光的小石头一样,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看得无比清晰。
李斯焱再眼瞎也应当看得出来,那是我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