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剑尖并未刺入我的咽喉,而是微微一转,割下了我一撮散落的头发。
我睁开眼,见到狗皇帝蹲在我面前,眯眼盯着我。
我怔住了,他这是想做甚?
他放下剑,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拉起来,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上,我奋力挣扎,他却抓得越来越紧,几乎把我的头皮都给撕扯下来。
他轻声对我道:“虽然你罪该万死,但我不想杀你,随随便便让你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我惊骇地瞪大眼。
“你说你要去地下睁眼看着我断送国朝江山,但我瞧没必要,你就舒舒服服地待在内苑里吧,看着我这个杀了你父兄的卑贱恶人,如何励精图治,重整河山,所到之处山呼万岁,百年后受万民敬仰。”他一字一顿道:“你只需在旁看着就好。”
“放你娘的狗屁!”我又被气得浑身发抖:“在你边上苟活哪怕一瞬,我都觉得恶心!”
他讥笑道:“那最好了,你越恶心,我就越快意,孤刚刚即位,正巧缺一个写起居注的人,这可是人人眼热的好位置,就让你来吧。”
谁想要这恶心的恩赐!
我不想和这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多废话一个字了,挣扎着抬起脱臼后剧痛无力的手,去拔头上的簪子。
“沈缨,你家还有别的人吧,”
他突然扯断我的一缕头发,恶意道:“女眷,叔伯,父母高堂,隔房兄弟,再人丁不旺的寒门,凑起来也应该有个十几人?”
我拔簪子的手猛然顿住了,浑身的血一瞬间凉透,如一尊石雕一样,整个人动弹不得。
狗皇帝欣赏着我震惊的神情,笑得更开心了。
他伸手把我的簪子拔下来,随手扔出老远,兴致勃勃道:“沈缨,当廷叱骂是大罪,按律当斩,你说孤把你家统统问斩怎么样?”
我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喉咙口发出模糊的悲鸣声。
从古至今,因气节而忤逆自裁者,从来祸不及家人,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连杀了三个史官,竟然只因我当廷骂了几句,便以抄家灭族来威胁我低头!
“你……”我浑身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松了抓我头发的手,嫌恶地在我衣服上擦了擦,任由我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冷哼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卑鄙小人,凡不听话的人都想杀了,你随便如何骂我都无所谓,可你不该骂我的母亲,她只是个命苦女子,却胜过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酸儒千倍万倍。”
“沈缨,你若是现在自裁,我马上下令杀掉你家剩下的所有人,五服之内一个不留。”
“若还想他们活着,你就乖乖搬去紫宸殿里,去给我写十五年的起居注,满了十五年,我再放你回史馆去,到时候你爱写什么写什么,随你秉笔直书还是怎样,我一个字都不动,你选一个。”
他站起身,把配剑收回鞘中,等待我的回答。
我无法回答他,我额头上的血在流,嘴里的锈味也愈来愈浓,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双臂处传来无法容忍的痛楚。
他的话回荡在我耳边,如恶魔的呓语。
我躺在宣政殿冰凉的地面上,木木地想,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今早,二叔还在笑着对我说,侄女儿,明日休沐,叔叔带你去吃玉露酥山,外头杀声震天,史馆内还一片宁静。
我还以为,这样快乐平凡的日子能永远活下去,有朝一日我会得到一顶御赐的乌纱帽,成为国朝第一位女史官,再嫁给青梅竹马的小哥哥,我们俩攒钱去安邑坊买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宅子,生三个小孩童,教他们读书写字,给他们做全天下最好吃的玉露酥山……
可这一切都没有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