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你想干什么?”

上官兰义正严辞:“刚刚进了他的紫宸殿,太晦气了,我怕沾染了神经病的气息。”

我抬眼望去,只见墙头潜伏的暗卫小弟们纷纷陷入僵硬,互相猛打手势,大概是在商议要不要把这等忤逆言论告知皇帝。

我心情舒畅得很,心想你们尽管告诉他,如今的他哪怕知道了,也没胆子动上官兰半根手指头。

陪上官兰跨了火盆,我们又启程赶路,小马车被明里暗里的侍卫围得严严实实,缓慢地移动在朱雀大道上,所有围观百姓以及接待官员都以为这辆马车会一路驶入府衙,接受百官朝拜……结果,小马车突然在一条小巷子口处拐了个弯,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上官兰告诉我,姑姑没有搬过家,仍然住在城中一处偏僻的里坊,每日去衙门要走很远的路。

她说起这事,我倒是想了起来,当年李斯焱爱屋及乌,抬举我一人不够,还琢磨着要抬举整个沈家,特地找人问过我姑姑家的近况。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比较惨淡,他老丈人大舅哥都被他亲手杀完了,潜在的岳家人无不恨他入骨,我姑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李斯焱在对姑姑的家境平生,爱好性格做了全方位调查后,提出过要给姑姑赐新宅子,调她来长安做史官,谁料我那清高的姑姑勃然大怒,当下抡起砚台进入了战斗模式,险些把李斯焱的天使砸出脑震荡。

我姑姑的性格脾气与我一脉相承,甚至比我还要泼辣任性一点,那传旨的天使至今对她有阴影,连带着都不敢直视和她七分相似的我……

据传闻,我姑那日如我当年一样,把圣旨一扔,指着天使的鼻子就骂道:“呸!你告诉那狗贼,给老娘滚他奶奶的,狗东西祸害了我沈家上下多少人,拿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了我等?以为我家缨子是楼子里卖笑的粉头,就值这点嫖资吗!”

那天使见势不妙,弱弱地补充了陛下正抬举沈家,准备扶贵妃娘娘做皇后云云,原以为姑姑会与有荣焉,没想到她听完后面若寒霜,脸色铁青,徐徐举起砚台,从牙缝里扯出一个字:滚。

惹了一身骚,隔空挨了一顿臭骂,李斯焱终于明白了我姑是何等样人,臊眉搭眼地作罢了。

他还觉得委屈,和我念叨了几回:“……你们沈家的女子怎么都这样,朕明明……”

“都怎么样?”我凉凉道:“不识抬举,凶悍泼辣?”

李斯焱用他有限的词汇量组织了一下语言,讪讪道:“朕是想说,你们沈家的女子各个刚烈正直,不愧为史官世家……”

好吧,这才像句人话。

没错,我姑姑也是史官,供职于洛阳的地方志编撰小组,正儿八经的公务员。

姑姑的夫婿是她自己选的,只是个衙门的书吏而已,家中略有薄产,却父母早亡,无亲无故,姑姑大发善心,不顾家人们的劝阻,毅然上了花轿嫁来了洛阳,如今十数年过去,她的小日子仍如我们预料的那样朴素,但瞧她脸色红润,眉目间神采飞扬,便知她是极满意自己的日子的。

用她的话说,嫁高门要吞针,嫁个自己拿捏得住的寒门子弟,日子过起来不要太爽。

“再说高门也不愿意要我这个媳妇,”我姑出嫁前向我感慨过:“咱们沈家人脾气都差,没那个闲心应对人情往来,要我说,你配孟叙这种门第刚刚好,可不能再去挑战更高的了,到时候哭着跑回娘家,老娘也爱莫能助。”

大概我姑也没想到,她侄女我竟如此出息又如此倒霉,被天下最尊贵的人扒拉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还被逼得半疯不死。

她远在洛阳,长安之事知之甚少,只知道我生了孩子后回家修养,并没有人告诉她别的细节,还是前两日上官兰写信道明了原委,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