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待地望向我,眼里有柔和的光,我猜他让我起名,也是想让我对这个孩子更加上心一些,东洋有句谚语:名字是最短的咒语,通过呼唤姓名,母女的距离会悄然拉近。
我却全无兴致。
潦草地一指书架,我敷衍道:“女孩的名字大多从诗经楚辞里取,你自己翻看着寻几个吧,实在不行就让翰林院的学士大人们来,他们惯会替人取名的。”
李斯焱的背不由得颓丧了几分,可他并未与我置气,仍是勉强地笑着,顺从道:“那便算了,朕自己先瞧瞧,回头再给你挑。”
“好,”我信口答应了。
他怀抱着孩子,轻声道:“朕领她去找她舅外婆。”
她的舅外婆,也就是我婶子,婶子爱屋及乌,对小丫头极为疼爱,每天晚上都要看着她睡才放心。
“陛下,”李斯焱行至门口时,我突然叫住了他:“我记得那日生产时,陛下说再也不会逼迫我了,可是真的?”
他步子一滞,喉头滚动,最后还是道:“朕这次说话算数。”
我对他道:“那好,我想回家去。”
他怔怔地看着我,目光苍凉。
我坐在镶金嵌玉的龙床上,半张面孔在红罗帐子的间隙中若隐若现,神情依旧木然,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恍惚间听见他叹气的声音,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轻轻吐出一字:“……好。”
*
很快,整个长安皆知,与皇帝上演一出轰轰烈烈绝世虐恋的那位沈姓女史官,她突然悄不声儿地回家了。
不是归宁,也不是探亲,是真的雷打不动地住在了家里。
小川回家来跟我说,他的同窗圈子里正在疯狂八卦此事,有人说皇帝终于厌烦了我,有人说皇帝嫌我出身不高不配做小公主的母亲,还有一个人感叹:刚出月子就搬回娘家住,这也太不懂事了。
总之全是负面评论。
小川问我该如何处置,要不要他代我澄清一下。
我摇头道不用,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敢编排到我和我闺女身上,压根不用我出手,李斯焱的铁拳分分钟锤爆这帮蠢货。
小川疑惑道:“为什么觉得他们是蠢货?”
不是蠢货是什么?我心想,李斯焱对我和闺女的宠爱已经到了瞎子都无法忽略的地步了,这种时候往皇帝的枪口上撞,这叫找死。
果不其然,第二日,李斯焱为破谣言,携带了闺女和足足三大车赏赐光顾了我家,并在门口连留了一个时辰,就是想见我一面,瞧瞧我住的地方。
我借口身子不适,把门一关,吩咐了连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淑淑问我:“娘子,怎么办?陛下在花厅侯了许久了……小公主在外头太久,哭得厉害,太太正在抱着哄呢?娘子真的不出去瞧瞧?”
我淡淡道:“不瞧,不见,给我统统打出去。”
淑淑手一抖。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敢把皇帝打出门了。
她领命而去,便轮到小枝侍奉床前,小枝一向不太喜欢李斯焱,见我神色郁郁,柔声宽慰道:“娘子不想见便不见,小公主有宫里照看着,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浮现出女儿那张嫩呼呼的小脸蛋。
长开之后,她变得可爱了许多,还会对我笑呵呵地挥挥小拳头,似乎知道了我才是她正牌的阿娘……可我却更加不敢接近她。
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可能是怕对她生出亏欠的心思,忍不住又回到宫里去吧。
李斯焱说过,女人有了孩子,就会心甘情愿地走进牢笼,可我不愿意这样,我想我既然出来了,那就永远不要回去。
即使有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