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惭愧,我可真是从小到大被宠坏了,出来一趟,才知道人间有这么多苦难。

与他们一比,我当真幸运很多了。

从前做史官,在乎一个公义事理,时常有不平之意,现今只觉人生百年,不值得沉溺于过往的恨意中,人最要紧的还是今后的日子。

自此后,我极少再想起李斯焱了,我打算忘记掉他对我的好与不好,也忘掉我们间的仇恨,只和我的新朋友们一起,认真把眼下的每一天过得有滋有味。

*

入秋后的时间变得飞快,我专心致志地教张至绘画,顺便发展我的春图事业。

有时人一旦变得豁达了,会觉得一切都很顺利。

张至的画功有了长足的进步,正摩拳擦掌地打算去试着考考洛阳的官学,来问我的意思。

我看了他平日做的文章与诗赋,直言他的水平约莫只能上小州府的书院,想去长安洛阳这种顶好的还需磨练一二,张芊不死心,疏通了关系,又去问了问邢州的大儒,结果人家给了一样的答复,她这才知道,我说的全是大实话。

于是她提出给我加工资,让我教画之余,再教一教张至的诗文,可我万万不敢应下,只推说不懂这些,不过是小姐念书时看了两眼罢了。

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文章这东西和绘画可不一样,是要大量地习练的,主子娘子教丫头画画还能理解,谁家会平白无故教文章啊!让丫鬟考科举吗?

张芊一想确是这个理,到底是不太敢把弟弟的前途放在个年轻娘子手里,于是便做了罢,托人在外另寻名师。

不得不说张家确实底子厚,还真让她给请到了一个师父,可这师父派头比我大多了,不接受上门授课,非要让张至走读。

张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名师难得,也就同意了。

我因此而获得了大把闲暇时光,加足马力的画春图,顺便接一点画扇面屏风的零碎小活儿,飞速奔跑在攒钱之路上。

又过了几个月,我与小枝,张至,恺之探微几人一起庆贺了春节,席间我宣布了自己的买房计划,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支持。

“宅子我已经看好啦,就在旁边那条柳枝巷!”我开开心心道:“我一个人住,用不到那么大的地方,有个堂屋和正房就够了,到时候请你们来吃酒。”

恺之笑:“一个长安人能看中的宅子,除了贵,不会有别的毛病。”

人的幸福感来源于何处?亲情,爱情,稳定的事业,丰足的物质,落脚的巢穴。

我用力拉响一截火烧竹,心道:这些我都要有。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拧全是水的一章

没大纲的坏处就是很难控制文章节奏,快乐的流水账一写就停不下来,害61、洺州流水账

翻了年后,张至早晨与我学画,下午去先生家学文章,晚上由探微监督功课,从早到晚马不停蹄,被望弟成龙的张芊强行拽上了考试之路。

张至是个乖小孩,姐姐这样安排了,反抗当然是不敢反抗的,只能悄悄找我抱怨他日程太满,他很辛苦。

我还觉得奇怪:“考官学不就是这样吗?长安大户人家的郎君,一天起码要耗七个时辰苦读,你已经算是不太用功的了。”

张至惊呆了:“七个时辰?”

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并不想走科举,都是阿姐安排的。”

我道:“你知道洛阳官学里,教画的先生是何人吗?”

他摇头,直言不知。

我道:“往年有秋爽斋主,镜湖居士,漱石居士的关门弟子,里头的先生随便抓个出来都是丹青国手,尤其镜湖居士,当今皇帝的画像就是出自他手中。”

张至露出了十分神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