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性随意,不喜欢管束旁人,只随意道:“随他们去吧,年轻小孩,有活力是好事。”
宿夕压低了声音,又道:“还有,娘子挑的那个萍生……”
我奇怪道:“她怎么了?”
宿夕压低了声音道:“昨晚惠月去得匆忙,没来得及细问她们的来历,刚刚尚宫局那儿递来消息,说这萍生从前是素行姑姑的仆婢,娘子若是觉得不舒服,也可重新挑选一个……”
我一怔,沉吟了片刻道:“算了,人家都来了,就没必要把人再遣回去。”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下去,转眼夏天已过了半截,地窖里的冰源源不断地送来紫宸殿,和冰一起来的是狗皇帝,他像只候鸟一样,每日在宣政殿和紫宸殿间来回穿梭。
在他办公的时候,我会出门在附近闲逛,大多是时候会有人替我提前清场,可有一日出门太急,正巧撞见从前相识的老臣,讪讪打了招呼后,发现他们不但对我不理不睬,有的人还对我翻了白眼。
我一头雾水,问了李斯焱缘由,他目光一沉,却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把大臣觐见议事的场所改去了延英殿。
后来我才隐隐猜到了原因:李斯焱大张旗鼓地把我弄进宫,甚至连着一个月都宿在紫宸殿,传出去就变作了我狐媚惑主,勾得皇帝鬼迷心窍,连雨露均沾都顾不上了。
落下这等名声,难怪那些叔伯要向我翻白眼。
明明只是小事,我却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些个大男人,从来都只会把狐媚帽子往无辜的女孩头上扣,我求着李斯焱纳我了吗?当日孟叙被抓走的场面他们没看到吗?一群怂蛋,当着李斯焱的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敢背地里对着我甩脸子。
越想越怨恨,他们那么心怀江山社稷,也没见当初李斯焱窃国篡位时有人仗义执言呀?最后还是我一个羸弱的小女孩儿指着皇帝骂了一顿,才落到了这步田地。
我把一只软枕摔出三丈远,感觉自己一腔文官热血均喂了狗。
用史官的话来说,君不圣臣不贤,这个国家文骨已失,早晚完蛋。
我正气得满屋子乱转时,一只细瘦的小手轻轻捡起了那只软枕,轻轻道:“娘子息怒。”
是萍生。
我不想误伤她,让她出去。
破天荒地,萍生没有听我的话,她四下望了一圈,沉静的目光定定落回我脸上,开口道:“萍生有话对娘子说。”
“什么?”
然而接下来她说的话,直接把我的怒气吓得烟消云散。
她道:“娘子想杀了圣上吗?萍生可以帮你。”
她……她说什么?
杀李斯焱?
我心跳瞬间漏了拍,呆楞地看着她,眼睛瞪得如铜铃大。
反应过来后,我几乎立刻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惊恐万状道:“你疯了吗?!筹谋行刺是大罪,你会被拖出去凌迟的!”
萍生冷静地眯了眯她那双和淑淑相似的眼睛,将那只枕头递回给了我,小手一片冰凉。
“没有人发现的话,就不会有事。”萍生没有分毫感情道。
我茫然接过软枕,双手颤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绝不寻常,或许宿夕的顾虑是对的,尚宫局藏污纳垢,既然能出了上回老尚服之事,那里面的其他人也绝不可信赖。
勉强使自己平复下来,我死死盯着她道:“你的主子是谁。”
萍生的声音依旧没有分毫起伏:“枕头里放了朱砂丹丸,洒在饭食里,久而久之自会夺人性命,今上御膳管得严,这件事只有沈娘子办得到。”
我不露痕迹地摩挲着枕头,果然在里面捏到了几枚圆形的硬物。
“就凭这几个丹丸?”我道:“你主子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