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意了吗。”李斯焱收了笔墨,淡漠地问道。
我抬起唯一能动的那只胳膊,对他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谢谢。”
谢他一时的清醒,也谢我出色的情感爆发。
他没喊免礼,自顾自走了。
走出了很远,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决然地转身离去。
隔着这么远,我依然看清了他的眼神,这是一种很眷恋又绝望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一样中意已久却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因为明白自己得不到,所以要及时止损,只最后贪心地看一眼,仅仅一眼。
“滚吧狗皇帝。”
我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老娘自由了。”
他没有再次回头,而是挺直了背脊往外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消失在我目光不所及的地方。
我收了声响,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明白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后,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在我面前保持了最后的尊严,姿态就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那么傲慢。
李斯焱生于微末,却有极其强烈的自尊心,这种强烈的自尊常常让他做出心口不一的事来。
他错就错在把弱点暴露给我如果他不磨磨唧唧说要让我许个愿,我能无中生有提赐婚的事吗?你看,一下就把他将死了。
我不禁感慨:感情使人失去理智啊。
魏婉儿提着裙子,慢慢走到我身边,跟我一起目送着李斯焱的背影。
良久,她叹了口气道:“陛下他其实也很可怜。”
“是挺可怜的,”我笑了笑:“但他可怜,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
“好了,我这回真的要走了,”我对她道:“有缘相见。”
“好,有缘相见。”她也对我道别。
*
这次庆福没给我备车,只派了虎跃儿给我领路。
两年的宫廷生涯,在我的记忆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最开始的时候,我刻意地不去记住宫墙里的人和事,因为我认定他们是一群庸碌势利、在皇权面前卑躬屈膝的傀儡,可两年相处下来,我发觉她们并没有我想的那样讨厌,金莲金柳,蝉儿小蝶,宿夕惠月……都是有血有肉,有悲欢喜乐的人。
我问虎跃儿:“你家在哪里呀。”
他怔道:“在长安城郊一个乡下地方,沈娘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接下来去哪儿。”我道。
“去哪儿?”
“对,我不想再留在长安啦,我想去更多的地方,记录更多风土人情,还有有意思的事情。”
虎跃儿挠挠头发,困惑道:“可沈家不是世代做史官的吗?往后沈娘子就不写史了吗。”
这就戳中我的伤心事了,我默了一默,还是洒脱地摇了摇头道:“对,不去史馆了,我要离陛下远一些,以后靠卖卖稿,写写信为生。”
“哦……”虎跃儿似懂非懂道:“写东西的事情我不懂,不过沈娘子人好,一定做什么都是好的。”
“谢谢你啦。”我笑眯眯道:“到时候要来买我写的传奇哦。”
“一定一定。”
虎跃儿一路把我护送回了胜业坊,到了坊口处,他便向我告了辞,说是还要趁宵禁前去趟东市,给庆福爷爷捎些东西。
“你家在往前第二个路口左拐再第三个路口右拐一颗大榆树下面的巷子口第三间,”他道:“记住了吗。”
“没有。”我诚实道。
虎跃儿看了眼日头,目露难色。
“你回去吧,别误了宵禁。”我通情达理道:“我寻个人问问路就好。”
虎跃儿千恩万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