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死后我第二次见他,没有上次好看了。他现在整个人像结了一层冰,脸色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我凑近他:“爸爸?”

他没给我回应,仍旧躺在那儿,一动都不动。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大约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他总想和我一起午睡,我那时嫌他烦,一直不肯。我看了看他的脸,很安静,现下也没那么烦了。

“那我陪你睡吧,免得你又闹脾气。”还好我很瘦,能顺利的爬进小小冰柜。但他很硬,硌得我难受,我又想到他以前总是会把我搂近怀里,于是又去掰他的手臂,想让他把我环住。

但我忘记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的身体在这个冰冷的柜子里呆了太久太久,浑身的血液早已冻住,肌肉也僵硬挛缩,已经不能把我环抱住了。

那好吧,我妥协。我的手臂从他腰下穿过,紧紧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只是没过多久,我意识到这样把他暴露在外面,会不会把他暖化了,毕竟我的脸有点湿湿的,应该是解冻后化的水。

我用手臂撑着柜子,慢慢把我们两个推进去。里面冷得像冰窖,不止他,还整齐的排列着很多尸体。我把左右两人往旁边推了推,免得挤到他。

是很冷,但意外的,失眠了几天的此刻我竟困意上涌。我打了个哈欠,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迷蒙中,有人把我拉了出来,我模模糊糊睁开眼睛,是殷先生,身后还跟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以及刚才那个男人。

殷先生扯着我的衣服领子把我从柜子里提出来掼在地上,我吃痛,扭头恨恨地盯着他。

“你发什么疯?”他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中气十足,听起来虚得很,我起身反击:“我怎么了?你来做什么,我本来都要睡着了。”

我往后推了他一把,转身还要往里钻,他竟然拉住我的胳膊,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他竟然打我。

我的眼眶瞬间蓄满泪水,整个人竟然止不住地颤抖,真丢人,以前也不是没被人打过。

殷先生看起来疲惫得很,他往冰柜里看了一眼,猛然捂住胸口,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突然升腾起滔天的委屈。我一把扑在躺在那里的他身上,很想大吼大叫,但我忍住了:“他打我,你刚才看见了吗?他打我,你死了,他就打我。”

他没动静,我想了想,又道:“你要不就活过来吧,我以后可以多过来陪你。可以吗?”

殷先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一把拽起我便往外走,我和他的力气有天壤之别,根本挣脱不开。走到门口,我对他说:“把我放开吧,我再看看他。”

我返回去,蹲在柜子前看他。我用手撩开他额前的发丝,哦,那道疤,在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