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宵看了她一眼,拾起碟中点心尝了口,读不懂对方的暗示那般,目光不解风情地越过她的肩膀,往后盯着大殿正中踏歌而舞的舞姬。
那宫女颇为失望,尴尬地转了个弯将帕子捡起来,脸颊绯红埋着头快步走了。
夏宵吃了会儿点心,余光注意到晏瑾在慢吞吞剥几颗荔枝。
他瞥向自己的几案,抬手将金盏中两串荔枝剥好了,放进一只瓷碟,不动声色地挪到晏瑾桌子边上。
晏瑾将那只碟子划拉过来,看着上面那堆白白嫩嫩的荔枝,捻起一颗咬了口,扭头注视夏宵的侧脸。
或许是荔枝太甜,或许是喧嚣的乐声让人躁动,晏瑾掌心动了动,趁着来往人多没人注意这边,伸手探到对方几案下,捉了那只搭在膝头的修长手指。
夏宵顿了顿,温雅从容的神情有了一瞬怔然。他低头看见两只扣在一起的手,目光顺着皓白手腕落到晏瑾脸上,却见覆住眉眼的金色面具下,是比面具纹路更为精致生动的红唇下颔。
夏宵回握住他的手,温柔的力度带着让人挣脱不开的强劲。晏瑾垂眸看了眼,忽然又后悔方才一时冲动主动伸手,现在僵持着进退两难,他顿时觉得有些局促。
两人相对无言,眼神胶着心思各异,晏瑾正准备用力抽回手,忽然听见主座上一人拊掌而笑。
殿内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去,晏瑾跟着众人一起抬头远望,等那袭明黄色龙袍映入眼帘,他一时间别的什么东西都注意不到了。
晏瑾从前就觉得,凤衡这人身上有一种邪气。一年时间不见,帝王这个位置,似乎只给对方添了睥睨众人的高傲,眉目间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疏狂,在时间的淬炼下却是不灭反骄。
此时凤衡远远坐在高位,两旁分散开打扇宫女和带刀侍卫。他手中拿着酒杯轻晃,一手撑住额角,银冠下长发从龙袍领口垂落。目光散漫地撇下来,在四面八方朝他投去的视线中,他精准地攫住了晏瑾这微弱的一缕。
晏瑾心中一跳,凤衡直勾勾望过来的眼神,差点让他误以为对方将他认了出来。抬手摸了下脸,摸到面具冰凉的触感,他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凤衡过于直白的注视,让殿内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夏宵与晏瑾所在的角落。
晏瑾慌忙挣了下手,却被夏宵更用力地捉住,不容拒绝地攥在掌心。
凤衡目力极好,坐的位置又高,早将两人桌子后面的拉扯看得清清楚楚。
他将杯中酒饮了一小半,朝底下两人笑了下,盯着晏瑾的目光意味不明,“听闻琦国盛行男风,男人与男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婚恋嫁娶。没想到相国也是个风流人物,就连出使他国,也要带上称心的男宠随行伺候。”
男男之风在琦国稀松平常,但在昱国却是极其为人不齿。
在场一众朝臣只看见两人同行同坐,原本没往那方面去想,经凤衡一点拨,四下里顿时不少人窃窃私语开,朝两人身上张望的视线凭添暧昧,伴随或轻蔑或嘲讽或惋惜的闲言碎语。
晏瑾觉得尴尬,夏宵却仍不放开他。他几乎有些恼怒了,抬眼瞪向对方,却见夏宵勾唇笑了下,平静的受了他这一眼,转头对凤衡道,“不是男宠,此人是我妻子。”
殿内议论的人群骤然静了些,凤衡也怔了怔,大概是没有料到,夏宵会当众如此坦率地承认对方男妻的身份。
晏瑾愣住了,借着挨得近的距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夏宵抿了下唇,似乎想要答他,然而凤衡发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我观相国姿容芝兰玉树,既然这人是相国的男妻,想来必然更为出挑。若是相国不介意,不妨让尊夫人摘了面具,让我昱国君臣见识见识,琦国的美人是何种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