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天天在外面找架打。又气又吓又心疼,掐着他腮帮子数落一大通。
“我的个活祖宗!你当巴黎是什么地方?全法只有6600万人,但民间有1000万支枪!仗着会两脚功夫,就偏得鼓捣点嘎七马八的事儿出来!今儿这是运气好,只是胳膊被攮。要是运气不好,我是不是还得找地儿给您埋上?您怎么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唉,单单操心就要催老我了!”
呲儿完还怕他死性不改,又拿出迷信的一套来忽悠:“我说最近怎么连面相都跟着变,合着是天天搁外头见血。”
这还不算,当晚睡觉也不跟他大勺兜小勺了,面朝墙贴了一长条。说心里头害怕,像搂了个不动明王。
这左一句右一句的狠嗑儿,可把段二爷给刺激坏了。虽说他有自知之明,不太可能像粤圈的四大天王。但哪怕你说像什么龙王阎王狮子王,再不济说个双汇王中王呢。不动明王,那还有人样了吗?
可一看镜子里的大浓眉和小虎牙,还有狰狞一笑时候的狠辣,他逐渐地开始不自信了。
为了睡前背上那一点热乎气儿,还有醒来后蹭挡把的亲密感,段二爷没出息地妥协了。瞎子消失不见,他又变成了陈大夫的小甜甜。去唐人街搞了张年画娃娃贴床头,势必要扳回自己的面相。白天也不出去秒NPC了,一个人窝家里养伤打游戏,间隔在群里吹水扯屁。陈大夫要有时间,俩人就结伴出去。陈大夫要开始学习,他就在旁边安静地玩手机,像个听话的小蜜。
只不过小蜜有大房子,二爷只有个鸽子笼。侍寝完也没有老妈子端热水进来伺候,只能自己扶着水箱撅腚冲。当然如果他愿意忍受亿点点变态,也可以放任乐乐牌卫生纸做善后。
总之在这里,他褪去了段二爷的光芒和责任,变成了个普通人。不,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文盲到近乎半个残废。
但很奇怪,他并不觉得委屈,反而每天都过得很快乐。那是一种年轻的、纯粹的、沉浸式的快乐。
某些角度来说,巴黎是不堪的。另外一些角度,巴黎也是浪漫的。这里社会包容度高、街景文艺古老、还有美味的甜品和面包。
他俩可以手拉手地逛街。可以在公园的长椅上深吻。可以在塞纳河游船上,脸对脸地吃午餐。随便怎么亲热,没人稀得盯着瞧。俩男人?多新鲜呢,这可是巴黎。
段立轩甚至打算延长签证,陪陈熙南到回国。但俗话说,不如意事常八九,蜜月总有度完的那天。
那是他准备去更新签证的头一天,傍晚照常去接陈乐乐下班。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四下卖着呆儿。没一会儿路过个西装男,皱着眉打量他。段立轩从墨镜上瞪回去,警告地指了指:“牙缝子大得进苍蝇,少他妈臭装B。”
那西装男冷笑着走了,但段立轩心情不美丽了。在脑子里骂骂咧咧,疯狂地搞种族歧视。看到个大肚腩,骂他尿尿看不见吊。看到个大老黑,骂他嘴唇子够切三盘菜。看到另外一个西装男,又骂他鬓角子秃到莫斯科。
在脑子里埋汰了一大圈,看到了从医院出来的陈乐乐。穿着休闲灰西服,茶色小皮鞋。细瘦修长,秀隽得像杂志模特。半长发随意后拢着,额角耷拉下来一绺柔软的鬈儿。落尾眉下一副细边眼镜,沾点法式的罗曼蒂克。
他噌地站起身,像在一泡牛粪里看到了钻。刚想上前,一个男人顺着医院门追出来,和陈熙南搭起话。
那是个相当英俊的白种人。金棕发,蔚蓝眼,雕塑脸,没有秃鬓角子。和陈熙南一边高,穿着雪丽的白大褂。
两人在原地交谈了会儿,哈哈地笑起来。笑得高贵矜持,像两个王子。
段立轩又不高兴了,比刚才还不高兴。但他没有上前,沉着脸坐回长椅。和那个雕塑脸比,他隐隐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