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足足过了两分钟,终于回忆出来点有用的。歪嘴笑了下,拍拍身上的瓜子壳,“啊,对,来给你开家长会来着。啥玩意儿啊哭嗷嗷的,赶他妈开席了。走!咱吃饭去。”
他搂着孩子往外走,老师看见了也不敢拦。一大一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逃课,在哭声里晃晃荡荡地呸瓜子壳。
主持人说的那些屁话,段立轩没打算听。可总有那么一两句,还是不小心钻进了耳:你们每天都吃父母的,喝父母的。
段立轩没觉得自己吃喝过父母的,但有点感觉在吃老叔的。不仅是他在吃,还有全家那十几口人。老的嘴,小的嘴,新来的嘴,新来的嘴带来的一群嘴…尾尾啰啰,像一群狼崽子,扒着段昌龙的肚皮吮咂。
狗被吸急了都知道跑,可段昌龙不跑。别说牢骚,这人连口气都没叹过。慈悲像泉眼,总是往外汩汩,似乎永远也用不完。
当时是90年代末期,可以说是溪原市最悲惨的几年。大批人失去了生活保障,夹缝里求生存。
他看到摆摊的,会去买两件。看到落风尘的,就去塞俩钱。甚至于上市场买东西,都留一半搁外边。还跟自己的手下交代:市场外都是没抢着档口的,平时能照顾点就照顾点。
那时候各个市场都有管理员。小鬼儿似的,手握一点点权利,就能四处熊人。动不动找借口扣货,得拿钱换回去。没钱也行,年轻漂亮的,给白占两下便宜。
小商贩要是没点门路,很难在这种野蛮环境里存活。但管理所、税收所之类的靠山,根本不是普通人攀得上的。直到后来段昌龙接手了溪原的两大市场,专门派人给他们平事。
段昌龙本人从不收‘供儿’,但他手底下收。他也没说不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等着那条底线的出现。
有一回他手下的小弟收了人家的钱,但估摸嫌少,没给办实事。后来那个档口的老板走投无路,从市场顶楼一跃而下。段昌龙知道后,压着小弟到人家自杀的地方。摁着磕了仨头,拿菜刀跺了一手。断肢从天井掉下去,走了一遍那可怜人的路。血溅满地,惊呼冲天。
一条命,一只手,划出了这个野蛮丛林里的绝对法则:段昌龙办事可以不拿钱,但拿钱了就一定给办事。
有人说段昌龙残暴,他的确残暴。有人说段昌龙讲究,他也的确讲究。
但不管外界怎么评价,没人乐意着他边。段立轩如今回忆,觉得老叔临终前那五年,大概就自己一个朋友。尽管自己不过是个小屁孩儿。
“老收。”
“干哈?”
“等我长大了。我给你养老。”
“嗯。准备咋养啊?”
“给你买大别野,带游泳池的。后院种瓜子儿,再养俩大猩猩当保安。”
段昌龙抬脸思索了下,问:“为啥是大猩猩啊?”
“人要喝血,狗要吃肉。”段立轩一脸认真地说着,“大猩猩好,给香蕉就行。还得养母的,吃得少。”
“草。你都买大别野了,能不抠搜这两斤香蕉吗?”
“老师说了,积少成多。一天两斤香蕉,十年下来,得老鼻子了。”
“你老师还说了啥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