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仆人捧上两只镶金楠木盆,几尾鱼儿游得正欢。李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几条鱼在长安市价也要卖到上百贯钱。
她在想琼花纷飞的扬州,很小的时候,前朝还未覆灭的时候,杨利表叔将她抱在膝头,带她看开凿不久的运河与往来不绝的船只。
这些鱼儿,也记得当年隋都的繁华吗?也记得那死于大火和利刃之下的旧主人吗?
“阿琮,在想什么?”
李琮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是归云书坐在了她与多摩中间。
那个空着的席位,元是给归太傅留的。
李琮和他挨得近,她先给归云书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缅怀道:“我在想前朝的事。”
归云书神色一黯,问:“什么事?”
李琮先把自己那杯酒喝了,又把归云书那杯给喝了,呵气之间,竟也吐露出清淡绵长的酒香来。
她咬着归云书的耳朵,像是喝醉一般,说道:
“我在想,那年大运河刚通,表叔以琼花为聘,问我愿不愿意嫁给杨昭表哥。我说愿意,但我不想要琼花,我想要的是整个江山。”
孩童戏言,岂可当真?
而那年洁白似雪的琼花之下,烂漫的少女与心跳不已的少男,终究长成了她和他谁也不曾预料到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今日贺太子之喜,本殿未备厚礼,暂以切脍相祝,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归云书坐回席上,神色凄然,倒也没听清李琮又站起来说了什么。至于多摩嘛,他来长安的时间还不算长,饮食穿衣仍按突厥旧俗,压根就不明白李琮说的切脍是什么意思。
太子李环一听昭阳要表演刀法立刻来了精神,和吃喝玩乐有关的事情,他向来是有兴致的。他兴奋得直拍手,向满座宾客大声夸耀:
“昭阳刀法出神入化,用来切脍大材小用,座中诸公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李琮走出席位,侍从为她奉上专门切脍用的鱼刀,她低头去看还在水中游动的鲜鲈,眼神中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多摩恍然大悟,喃喃道:“汉人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怎么能让公主殿下做这样低贱的事?”
在外人面前,归云书一直是端方有礼的翩翩君子。
更何况,多摩耍起浑来,可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
于是,归太傅侧过身子,与多摩说:“大唐尚武,女子男子一律以体健身强为美。席间舞刀弄枪并不合适,生切鱼脍即可表现刀法,又有风雅之意,近来在长安贵族之中甚为流行。”
多摩点点头,向好心为他解释的归太傅道谢,这位郎君虽然一看就是个病秧子,但心肠还是蛮好的嘛!
李琮没有留意席间的暗潮汹涌,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盆中的鲈鱼上。她行军的时候,别说杀鱼了,兔子、田鼠、大雁也都是自己去宰来吃,没想到当时她是为了活命,回了长安这反倒成为一种流行。
她单手拎出一条鱼来,那鱼儿离开水面,不住挣扎,李琮眼疾手快,上去先拿刀背把鱼敲晕,随后挖去内脏、砍去鱼鳍,行云流水般把废料丢进一旁备好的木桶里。
别的不说,就这一手就要胜过长安城中不少食店中的厨子。
席间众人无不赞叹,但一想昭阳公主杀人之时也如此时杀鱼一般利落,不免胆寒。
唯有多摩望着神态自若的李琮,露出如痴如醉的目光。归太傅被飘过来的血腥气熏得直头疼,看到多摩的眼神更觉郁闷,随侍的仆人即时地为他献上一份薄荷香,霎时缓解不少。
归云书道了声谢,那仆人却说,这是李琮特意为他准备的。
她想要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