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侍郎永远不会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和善软弱的后辈,竟然对他动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殿下与驸马感情很好?”

“昭阳公主养面首可是有定额的,这次撵了一半走,过这么久还没向圣人要新的。若非公主对驸马动了真情,怎会起了从一而终的念头呢?”

动了真情?从一而终?

大昏之夜,她不去和竺法成同房,反倒应了他的约。

崔匪以为,这是昭阳公主对他有情的表现。

然而,那日之后,崔匪再也没在私下里见过李琮,除了朝堂之上远远一瞥之外,就是零星地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殿下为驸马修了新宅院,殿下送给驸马金银财宝无数,殿下怕驸马在公主府待不习惯特意找了龟兹国来的商队入府给他解闷。

他可以一直欺骗自己。

最开始是骗自己说李琮也没那么喜欢竺法成,然后是就算她喜欢竺法成,心里总有他一席之地。

直到今天,昭阳公主与驸马日日相对,夜夜相好,却从来没有屈尊来看他一眼。

崔舍人还要怎么欺骗自己呢?

李琮就是把他给忘了。

看再多公文又有什么用?她才不会喜欢一个只会看公文的书呆子!

“崔舍人,你拿这砚台作甚?莫不是看公文看傻了去?瞧瞧这手上沾这么大一块墨,还不赶快去洗洗?”

崔匪点点头,悄无声息地向刘侍郎背后走去,脑浆迸溅,鲜血横流,只要往下这么一砸,他就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崔舍人?崔舍人!可算是找见您了!”

崔匪瞬间清醒过来,他放下砚台,问道:“何事?”

“是归太傅指了名要见您!”

崔匪最初还没搞懂小吏神色为何如此古怪,直到他看清归云书的长相,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崔匪与归云书第一次正式见面。

与先一步知晓真相的归云书不同,被蒙在鼓里的崔匪还没想到替身情人那一步。

“敢问太傅见下官所为何事?”

他俩分别隶属于不同的文官系统,若说公事是万万扯不上干系的。

崔匪想,在国子监中待那么久,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他,他竟与归太傅长得一模一样?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崔家有和他年纪相仿的郎君,可如果是纯粹的巧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归云书的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忽地浮现出一条不和谐的裂缝。

“崔郎君不是在为阿琮不来寻你作乐而烦恼么?”

崔匪心中一惊,想起之前也曾听说过的关于昭阳公主与归太傅的流言。

那些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东西,逐渐勾连成清晰有力的线索。

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头就要破茧而出,而他出于某种见不得人的原因,迟迟不肯坦诚面对这一绝对正确的猜想。

“太傅怎么会知道……”

归云书晓得他不该迁怒崔匪,可一想到阿琮对着崔匪温柔浅笑,一想到在他错过的那些时光里她一直对着崔匪聊慰寂寞,他就再也无法戴上那张翩翩君子的面具。

“崔郎君,你猜如果不是因为你长了这张脸,阿琮她可还会多看你一眼?”

“什么……?”

“呵呵,还不明白么?倘若不是我与阿琮闹别扭,她怎么会找你发泄,排解寂寞?”

“殿下,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这么对我……”

“自欺欺人,最是可怜。”

归云书不顾侍从流云的阻拦,连珠炮似的道出忍耐多时的怨怼。

“崔郎君,我与阿琮情谊深厚,两情相悦。我劝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