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所成后,他们这些豆芽般的孩子偶尔还会被老师带去做做实践,整理户籍,给新增开垦的土地计算面积,登记造册。
有时还会被派到乡里收税,了解均输、钱谷品类之间的换算。
而有了知识,知道怎么做一个用的人后,再想到当年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只为了吃肉而被逼学习的自己,就恨不得把这些事从脑中抠出去。
按他的成绩,可以去上党的市政,也可以去乡镇中历练。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到崔涞和崔鸢。
当年,他和他们俩是一起逃亡到潞城庄园的,尤其是崔鸢,和他一样的年纪。
如今,那两人,一个是渤海郡守,一个是壶关县令,而造成这样巨大差距的,只是因为他们识字,且管事的早。
阿虎觉得若是自己早点识字,绝对不会输给崔家兄妹。
这次去幽州,就是自己的最大的机会。
可是,他实在不放心姑奶一个人。
带着姑奶去幽州也不可能六年前,上党建立了一家织坊,姑奶便进入其中纺纱,如今,这家黄氏织坊已经是上党有数的大坊,姑奶也因为勤奋肯干,升任为一名管事,薪资不菲,早早买了一个小院,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晚上有空还和一群老太一起去广场高歌起舞,快活又自在。
他是知道姑奶有多珍惜这份工作和生活的,若是和他去幽州,那只能在困在宅中缝补做饭,光是想想,他就能想到过惯了现在生活的姑奶会有多憋屈。
正在惆怅时,一名年轻漂亮的姑娘走了进教室。
阿虎立刻正了颜色,把馒头一口哽了下去,做出了最认真的姿态。
“你们都是要毕业的人了,所以才更应该抓紧时间学习,等出了学校,你们就知道现在的生活,是求都求不来的,”年轻的姑娘轻抬下巴,指点江山,“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今天我们来讲,根的判别式……”
“举个应用的例子,”姑娘拿起一只鱿鱼干,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如果我用这只鱿鱼煮一碗海鲜面,但是水加多了,觉得有点淡,所以想给自己撒盐。这时恰好是柳絮飘风的时间,一不小心就加进柳絮了,那么,假设加到一粒盐加分,加到一朵柳絮减分……”
阿虎在心里小声逼逼你不会关上窗子吗?
但对面的老师显然没有听到,她继续道:“转化为数学题已知我需要的咸味为x,每一点盐的含量为y,柳絮为z,接到盐咸味增加,接到柳絮咸味减少,求答案。”
她锐利的目光一扫,伸手一指:“王虎,你上来说。”
阿虎咳了一声,上台道:“设每增加一点盐咸味系数△ky,每增加一点柳絮咸味系数-△uz,最后盐味X=ⅹo+△ky -△uz. ”
“非常好,大家鼓掌~”老师满意地表扬。
阿虎勉强笑着,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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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一直上课上到下午,阿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
小院不大,有并排的三间房,一个厨房两个卧室,冬天吃饭在炕上,夏天就在院里吃。
院外种着些葱蒜,还有一棵遮盖了大半个院子的葡萄,如今已经结出一点串串小绿果。
他放下书本,熟练地拿起火折,起了蜂窝煤,将粟米粥煮上,又去柜里的腊肉上割了一小块,细细切了,煮进粥里,随后又挑了两个水桶,出门转了不远,到水井处取了水,给水缸倒满,歇息了一会,坐在窗外温习功课。
又过了一会,慈祥的老妇人步伐轻快地走过进院中,拿出一个油纸包:“虎儿,快来看,姑奶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阿虎无奈地站起身,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却是半只烤鸭,皮光水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