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心头火,回言:“在下的兄长在下自己照看,有劳程总镖头操心。在下年纪尚轻,没什么持家心得,凡事还要多向老爷子讨教。听闻府上家教甚严,令公子一向身正行端,从未做出有伤风化之事,更不曾背信弃义,真是可喜,可贺。”

程晋远被点中心病,瞬间面皮紫涨起来,拿着酒杯的手抖个不住。

程飞在那边见势头不对,赶忙过来,搀住父亲,小声问:“爹?”

程晋远手一抬,把儿子震开,随即反手一记耳光,打在程飞脸上。

程飞看一眼还在呼哧气喘的父亲,默默忍受,只站在一旁。

大堂上宾客尽散,除了他就只有收拾桌椅的几个程家下人,这一巴掌,让人们都愣住了。空气变得僵结。

他不欲再与父子俩说下去,道了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开。

走出大门时他忽然想到,寻找大哥的事虽然下了很大力气,但已严令庄里不得对外宣扬,寻找时也只从相貌、年龄、衣着入手,并未提到身份,所以江湖各门派并不知道殷大公子走失的事。看来程老爷子一定对程飞严加监视,甚至是直接逼问有关情由而得知。

之后没几日,程飞就单独来见他,问青玉找到了没有。

他反问:“怎么,你这边有消息?”

程飞很沉重地摇了摇头,说道:“爹盯着我很严……除了偶然能出门,其余时候就只好托付几个信得过的人寻找,目前……一直、一直没有消息……”声音颤抖,越说到最后越低。

他冷冷道:“你来说这些,是干什么?”

程飞只是追问:“青玉还没下落吗?”

他道:“如果我说没有,你打算怎么样?”

程飞忽然双膝跪下,递上手中剑,压抑了许久般嘶声道:“我也知道,过去这么久还没消息,怕是……怕是……都是我害了他,我罪无可恕!你今天就杀了我!”

他拿起剑,拔出鞘,看着程飞,猛一挥手。

遽然风响却是他把剑甩飞了出去。

程飞吃惊抬头。

他冷冷道:“你有死的本钱吗?”

他扫了一眼程飞茫然神色,负起手道:“杀你容易,不过你这位孝子可曾想过,令尊大人今后是什么光景?白发扶柩,无后终老……而你的夫人,凌小姐,年纪轻轻新婚守寡,说不定,还要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

程飞顿时面色惨白,喉头发抖,濒临崩溃地低声道:“……你别说了……”

“知道怕了?那就事前掂掂自己的斤两,少信口开河!”他斥责道,“你做不到的事,负不起的责,还多得很,不止死这一件!”

程飞低下头去。半晌,哑着声音说道:“……你说的都对,我连死都不够格……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我是生不如死……”

他看程飞那副样子,眼眶通红意志消沉,人不人鬼不鬼,竟有几分可怜他。于是说道:“你起来。”

程飞没有动,只是微微抬起目光。

他走上一步,说道:“我不杀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哥一定没有死。”

面对程飞惊愕不解的眼神,他加重语气重复道:“他一定没有死。他不会死。”

殷凤翔从回忆中转过神,看着眼前整理画具的殷青玉,唇畔不觉泛起一丝柔和之意。

听有踏草声响,有人朝这边行来。望过去,是三名画师,为首的却是前不久才与他争执的刘尚美。

殷凤翔未动声色。他心中厌恶此人,倒并非因为有过口角。只因为穆文堂仅仅是自视甚高爱面子,而刘则有推波助澜之心。

这几人也看见了他们,停下来。刘尚美抖了抖袖口,招呼:“嗬,是秋雨老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