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铁是生铁熔炼加工后的产物,比起坚脆的生铁更加耐磨、厚重,可以锻打成各种形状,但距离熟铁和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赫勒的铁匠已懂得使用小型的熔炉和鼓风皮囊,燃料则主要是木炭,而生铁、熟铁和钢的区别就在于炉温和含碳量,谢晏对这方面也一知半解,自觉帮不上太大的忙。
阿斯尔听见他这么说,略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谢晏,我的刀断了。”
男人的声音很低,语气里没有抱怨的意味,只是在倾诉和寻求安慰。
“那是阿爸留给我的刀,我本想用它亲手杀了那钦,为阿爸和额吉报仇……”
他已经很接近成功了。
那日他率人将那钦的残部追赶至湍急的乌澜江畔,本就凶残的黑赫勒在穷途末路之下更加悍勇。
阿斯尔不忍伤了苏布达,下马与那钦近身缠斗,弯刀刺入对方的胸腹,卡进盔甲的缝隙里,在搏斗中生生折断;自己的腰侧也被那钦所伤,眼睁睁看着对方跳进乌澜江,没入浪潮中不见踪影。
那钦应是活不成了,就算还活着,这次哈日赫勒的骑兵也受到了重创,他们至少还能安稳地度过今年的秋天。
等到丰收之后,兵强马壮,也不怕再战。
只可惜没有亲手了结那人的性命,还有他的刀,只剩下半截卷刃的刀身和光秃秃的刀柄。
谢晏仍垂着眼帘,他收起瑞士军刀,又洗了一次手,转头去拿装着烧酒的皮囊,嘱咐阿斯尔道:“你别动啊!”
其实吧,他还是略懂一些冶炼技术的,至少在油管和某站上看过很多视频,清楚高炉炼铁的原理。
只要能找到相应的材料,譬如煤炭和助燃的石灰石等等,相信加上赫勒匠人的智慧,改进一下冶炼技术应该是没问题的。
谢晏想着,打开酒囊的木塞,浓烈的酒香霎时满溢出来,阿斯尔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亮:“好酒!”
他本以为是给自己喝的,下一秒却见谢晏将那澄澈的酒液倾倒在自己下腹的伤处。
“这是‘蒸馏’过的‘烧酒’,比你们原本的酒更烈,可以用来给伤口‘消毒’……”
黑发青年清亮的声音道。
他停了停,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这个陌生的词语。
“嗯,就是能杀死伤口里的脏东西,防止发炎感染的。”
灼痛使男人的肌肉条件反射地痉挛紧绷,但他只是轻嘶了一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谢晏做好伤口和周围皮肤的消毒,抬头看他一眼,提前打预防针道:“阿斯尔,我现在要把你的伤口缝起来有点痛,你忍着,别乱动。”
阿斯尔端正地坐好,认真地点头,又摇头,说:“谢晏缝,不痛。”
蒸馏、烧酒?
消毒?缝伤口?
谢晏这是又发明了新的东西么,阿斯尔反复咀嚼着这些词语,如果这样做能够减少炎症的发生,那将会有更多受伤的战士能够活下来。
这对于常年马背征战,且人丁并不兴旺的赫勒人来说,无疑又是一项极有意义的发明。
谢晏怎么就这么好呢?
他何其有幸,才能与谢晏相遇。
若有一天他彻底消灭哈日赫勒、统一赫勒其余六族,可达尔草原再无战火离乱,那也一定是因为谢晏仁慈的赐予。
阿斯尔眼眶微热,目光落在青年漆黑的发顶上,略粗的缝针和麻线穿过皮肉带来的尖锐痛感,在某种澎湃的心绪下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只有谢晏指尖拂过的温度显得格外灼人,让他情不自禁地下腹发紧,用尽了自制力才不至于露出窘迫的情态。
谢晏哪晓得这野人缝个伤口都能遐想连篇,只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