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让他陪她一起去照影皇陵,她孤身一人,实在底气不足。
随即,关泠又否定了这个念头,既然清原留信让她前往,必然算准了一切,她即使单枪匹马前去,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阴曹地府都去过的人,那些坟茔古墓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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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阿七坐在屋檐之上,抬头望着天空中高悬的那轮圆月。干净白皙的脖颈与下颚形成精致的折线,深色的眸子里晦明晦暗,藏匿着一缕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愁思。
关泠在廊下经过,瞥见那道玉白色的孤僻身影,她翻身上墙,踏着一片片青瓦,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侧。
阿七回首一看,见到是她,不由得支颜一笑,眉舒目展,容颜清澈烂漫。又想起白日里她的敷衍,片刻没了笑意,板着脸把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还在生我的气?”关泠抿唇微笑,眉眼弯弯,一袭淡色青衫,面色温和,两人坐在一处,到真像寻常人家的一对姐弟。
“谢谢你送的及笄礼,阿姊十分钟意。”她抬起头望着天上星辰,有些遗憾的想,可惜她这辈子并不以笞人为乐,那跟长鞭,只能摧残些花草树木了。
“哼。”阿七从鼻腔重重哼了一声,身子往后挪了挪,表情三分桀骜,声音里却蓄满了被人遗忘的失落与委屈。
“你想去长安吗?”关泠平生不会哄人,有些干巴巴地伸出手指,故作慈爱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长安?”小孩很快上钩,眼里星星泛滥,双手紧紧握住关泠的手臂,将她摇得头昏脑涨,声音难掩激动,“阿姊是回来接我的吗?”
“好了,别再摇了……”关泠点点头,像甩掉一块狗皮膏药似的挣脱他的手,耐心同他解释道,“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小,留你在西疆,只是想着也许有一天你的爹娘会过来找你。”
“我早说过我的爹娘都不在了的。”少年双手抱膝,模样十分可怜,纯良得像只白兔。
“好了,不提那些。”关泠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明天陆将军派来的马车将会抵达西疆城内,你代替我乘车回长安吧。”
“阿姊,你不回去吗?”阿七呆呆望着她,表情惶惑。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办。”关泠从怀中取出一根玉兰簪,递到阿七面前,“你回到长安后,去一趟郑王府,把这根簪子交给府里的主人,转告他不必担心,三月之内,我必会平安无事地回到京城。”
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
出自唐诗人张潮的《杂曲歌辞·长干行》
0047 古墓
照影国的国都在西疆以南,曾以水路四通八达而闻名于四海,逶迤绿水,迢递朱楼,金城自古繁华,令人神往。
关泠幼时读过不少描写照影女子温婉毓秀的诗词,也曾对这个已经覆灭的邻国有过无限遐思。
而当她走出书卷,真正来到这片国土,才发现满目荒凉破败。她着一袭胡装,头戴象牙帽,身披白虎皮,一张脸被涂成黝黑色,贴上络腮胡,脚下踩着厚木屐,看上去身量伟岸,财大气粗,很轻易地混进了一支草药商贩的队伍。
一群人浩浩汤汤,乘船南下,过了数十日才抵达照影国都的边界,关泠施了些银两,约定十日后在此会合,便各自散开了。商人们结伴去山野采药,而她则一人壮着胆子前往皇陵窃玉。
照影古墓在世人眼中幻如仙山,不是凡人可及之地。大临皇帝为了使玉姝公主不受打扰,对世人宣称皇陵已经在十几年前的暴雨中坍塌,其间金银财宝尽数被大临官兵掠之一空。又命工匠修建迷宫沙岸,层峦叠嶂,将那些盗墓者隔绝于千山之外。
故而皇陵之内究竟是何光景,皇帝自己不知,世人更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