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冻在围墙上的树,他沉默地看着她的面容浅淡,嘴角逐渐向下着拉扯。

他想上前拥抱住她,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他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表情似稚儿懵懂,就连正视她也做不到了。

没有多久,她就这么安静地转身离开,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留下,而他只是低头,因为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我会等你回来的。”他只好又重复说了一遍这句话,不知道对着谁。

脏器被情绪牵动着几乎静止下来,犹如车马轮链被斥力慢慢撕扯,四海脱缰,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得那么难看失态,就像喉咙里藏着情绪开关被人生生扭断了闸,久久停不下来。

陆嘉北说他病了,陆向珩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懂这三个字。也许主谓宾本身无误,只不过放错了位置,他下意识想反驳,被开口喉间的呕意吓了一跳。

晚上睡觉时房里落下灯和月光,陆向珩的指尖深陷在喉咙左右皮肤里,青绿经脉蜿蜒在他苍白的手背,他像是想要止住奔啸在嗓眼的汤汤之水,使着劲往回摁。

疼痛让他清醒,但越是清醒越是无法松手,他忘却自己怎么失去意识,当第二天陆嘉北指着他鼻尖控制不住情绪似是欲泣,他想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昨晚被自己亲手压坏。

疼痛让他暂时无法发声,但也暂停了控制不住的呕意翻腾。

他不愿意换医院,陆嘉北不知是气得手指发抖,还是被他对自己的狠心惊惧得难以回神。

“我知道你又想等她来。”

陆向珩垂下的眼睫颤了颤,没有答话,但却朝着窗外的方向点了点头。

“何苦呢……何苦呢……”陆嘉北面色比他还要难看,眉间是为着他而生的急迫,他甚至不敢多加指责和假设如果早些,那该多好。

那些轻飘飘的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陆向珩死守着江城不放,一守就是二十一年,他的前十六年被江雪的死钉在那间狭窄的浴室,好不容易遇到也许是第一个愿意来敲响这扇流出血水门的周弥音,她踩进一地的脏污,为他擦净眼睛上蒙上的灰尘,反倒被他鲜血淋漓地在小臂上狠咬一口。

他来不及给她舔舐伤口,只站在浴室原地眼看着她捂着伤口,推门而出。

从此,他的之后五年被锁在无人看管的囚链中,他在原地给自己画了一座牢,他自己监禁自己。

周弥音轻轻说:我走了哦,我真的要走了。

他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陆向珩知道自己在逃避,他好像只配站在永远擦不干净地面的狭窄浴室,呆愣地看着她意外的降临而又如他期望地离开。

他被这么教化,不明白自己做过的事有多么令人伤心与不近人情,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之后已经太晚,那门大大地敞开,不管他怎么把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不再冻脚的雪白的毯,他都知道她不会再来了。

往后只剩他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陆向珩终于出院了。

出院的那晚他又做了与那天一模一样的梦,卉园绿穹顶下,周弥音坐在他的对面安静地拉琴,木质琴身落在她纤长的颈上,线条美得让人哑声。

醒来后已是深夜,他虽面色疲惫又有些许惶恐,于是拉开桌案下的抽屉,从里拿出在医院用的药和笔记本来。

翻开第一页,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陆向珩,让姐姐来疼爱一下你~”

……

他紧接着往下翻下去,就像是每次书写时都要将前面的内容再刻入眼里一遍,看得仔细万分。

“陆向珩。她不喜欢你,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

“陆向珩,茉莉是什么意思?”“那孔夫子搬家为什么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