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睫,待茶瓮中的茶浸泡过一遍后,将茶水倾倒在茶盘中,再次注入沸水,待得片刻,这才倒了一杯热茶,双手将将茶杯放到对面。
“你师父,还好么?”她问薛铮,“你们回去后,杨桓应该是收你为徒了吧?”
“是。”薛铮点头,“回风回岛后,我便被收入师父门下,只是”
“只是什么?”明坤并未抬头,提着茶瓮往自己盏内倒茶。
“师父二十多天前已过世。”薛铮盯着她道。
明坤的手颤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出茶盏,滴在桌上,但她很快抹去水渍,稳稳将茶瓮中的水注入茶盏中。
她放下茶瓮,这才抬眼看薛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知你师父的死讯么?”
“是,也不是,”薛铮坦率回答,“我想知道,师父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明姨所了解的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
明坤没有回答,目光转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下来,雪光映在窗前,不必点灯就能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外头雪漫梅香,桌上红泥小炉中的碳火冒着丝丝红光,热茶蒸腾,这本该是惬意悠然的一个雪夜,她的眼里却有满怀的沧桑与哀痛。
薛铮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年行舟面前,她垂着眼,捧起来喝了一口。
良久,明坤转回头,答非所问道:“你就是薛铮吧?”
没等他回答,她自顾说道:“我和杨桓把你从那里带出来之后,我便没有离开过雪雾洲,我这里消息闭塞,但也曾听说过,崇清洲的明月宗出了个天才少年薛铮,是指剑峰杨桓的关门弟子,我猜,那一定就是你。”
薛铮笑了笑,“是我。”
明坤点点头,仔细端详着他,“你长得和他很像,我是说,年轻时的他……不过,你们渠山氏的人,长得都很像。”
薛铮默然无语,明坤再度沉默下来。
几人一时都没说话,薛铮想要开口,年行舟放下茶杯,轻轻咳了一声,薛铮看向窗外,把准备出口的问话吞了回去。
明坤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觉笑了起来。
呵……年轻真好,尽管面前这两个人似乎有点小小的别扭,但他们的日子还这么长,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呢?
明坤叹了一声。
她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实际上,长久以来寂寞而枯燥的生活让她很有倾诉的欲望,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乍闻故人逝去的凄凉夜晚。
“我与杨桓认识,算起来也该有三十二年了……”明坤缓缓开了口,笑容里有一丝苍凉的意味,“当然,那时他并不叫杨桓。”
她语声沉缓,眼睛因微笑的表情略微眯起,眼角的细纹也更明显了些,但她的面容并不因之而显得苍老,反而让人看到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优雅与风韵。
随着她时断时续的讲述,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也缓缓将当年的故事一点点地拼凑出来。
这是关于杨桓和明坤的故事,也是杨桓偏离渠山氏人传统命运的开端。
三十二年前,一个炎热的夏夜,十六岁的渠山氏少年端晨与族中同伴一道,以水漫长堤、风雷啸唳之势杀尽了一个住在矿山边开采经营乌云石的小家族,准备将库中所存的乌云石全数带回族内。
渠山氏族在三年前举族搬迁到了天栩洲一处不知名的荒凉山谷内,族长和大祭司说,经过占卜,此地乃天选之地,渠山氏今后将在此地长久居住下来,并且要用当地一种叫乌云石的黑色石头建造一座山峰。
据说,这种乌云石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令祭司与已回归神域的先祖更顺畅地进行沟通,以便早日为族民开启通天之途。
他们从遥远的北离洲跋山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