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挣扎着,慢慢化为人形,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陶桃忙将那只带血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
摇光微微地笑,勉力抚摸着她的脸颊,又是悔恨又是痛惜地说:“你不是说你已经山穷水尽,保命的手段都没有了吗?”
“狡兔还有三窟呢,我那是骗你的,想让你可怜我,不要赶我出孔针谷,”陶桃笑道,“我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道尽途穷,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我可是很惜命的。”
此时高亢的吟音越来越嘹亮,整个妖冢的震动也愈来愈剧烈,满地都是妖架散落滚动的石块,樱颜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光晕中,双臂平展,仰头望天,自她脚下而始,风裹着尘土碎石,卷成飓涡呼啸而来。
摇光只是静静地瞧着陶桃,眸中柔情万千,“你怕么?”
“我不怕,”陶桃道,注视着那双蕴藏了万水千山,饱含情感的眼睛,笑着说:“你回来了,我很高兴,我一点都不怕。”
从看见他那双眼睛起,她就知道,他回来了,也许他再不是从前那只喜欢和她一起吃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玩的白狐,两年的荒芜不可避免地改变了他,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管他是大妖银狐,还是什么诡狐妖王,只要他仍旧是她的摇光,那就够了。
铺天盖地的飓风摧枯拉朽地快速卷过来,天崩地裂的咆哮中夹着万妖嚣狂的啸鸣之音,深红色土地一寸寸被掀翻,尘土在空中爆开,遮盖了所有的光,天地间是一片混沌的灰暗赭红。
摇光被这剧烈的振动震得再次吐出血来,陶桃抱紧他,脸颊贴在他额头,“刚樱颜说会满足你的那个愿望,是什么?”
摇光不答,陶桃笑道:“我知道了……若你还想摸我的脸,亲我的话,就好好地挺住,你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
摇光满足轻笑,颤抖着闭上双眼。寒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住了口。
飓风已经卷到了身前几丈开外,漫天迷沙中陶桃闭上双眼,忽地一下一个半透明的龟壳从地下冒出来,把血泊中的三人牢牢罩住。
几根兽骨也霎时立起来,化做不知名的凶狠妖兽,气势威武地抵在龟壳内,撑住还有些不稳定的龟壳。
“这是……”寒胤诧异地问,“你的相术?”
“不,这不是魅术,这是幻术,”陶桃说,“是我的精神意念凝造出的幻境,魅术谁都拼不过樱颜,但只要我的幻境够坚固,她就无法捕获我的意识,利用我的弱点攻击我。”
龟纹在壳上流淌着,寒胤可以清楚地看到龟壳外的飓风已经扑到,瞬间就把龟壳卷到了暗无天日的风暴中心,龟壳剧烈摇晃着,遭受着尘土幻化的凶狞巨兽撕扯践踏,却牢牢阻挡着每一粒企图见缝插针侵入的尘土。
陶桃紧紧闭着眼睛,眉头都死死皱到了一块儿,冷汗顺着额角滴下,抱住摇光的双手手背上青筋浮凸。
但这是她的幻境,寒胤爱莫能助。
“咦?”砂雾中的妖兽身形变幻着,散开又聚合,汇成樱颜一张巨大的脸庞,隔着龟壳朝内窥视。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那处黑暗的地方被什么挡住了,她无孔不入的意念竟然无法勘破,这与摇光在相界里的结界全然不同,那黑白的世界尽管坚固,但仍有空隙可钻,也可以凭借强大的力量冲击进去,何况她还找准了弱点,将之一举击破。
存在于她相界中的这片黑暗却似是另一类空间。在魅术的世界里,她可以游刃有余地游走于诸多神识意念间,轻易寻找到深深埋藏于其中的期望、爱恨、厌憎、恐惧和欲念,信手拈来化为己用,然而此时她却无能为力,那处黑暗破坏了她这片虚幻世界的平衡,在这里她所凭借的任何手段都奈何不了它。
樱颜悻悻地离开了,砂土汇成的巨大面庞一下消散,妖冢又回到了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