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看看这画。
外面的路灯彻夜亮着,欧洲国家认为圣诞节一共有十二天,从十二月二十五号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圣诞,也叫做“十二夜”。
所以外面那些圣诞树顶的星星还在闪烁着光亮,人造光没有极夜。
这幅画已经几乎要完成了,幽绿色的极光呈现深海鲸鱼的形状,远处有模糊的雪山藏在风里,对,燕岁画出了风。景燃很难相信,可是他目光看过去的第一反应就是风。
没有轮廓,风月无边,他不敢用手摸,他只是依稀看见远处的雪有一种排列式的方向,似乎是被大风塑形了一般,就像……
就像白色的沙丘。
塔克拉玛干会下雪。
景燃盯着画中的那一处,僵坐了半晌。
直到二十分钟后,他站起来,走进燕岁的房间里。
他走到床边,“燕岁。”
燕岁没动静,睡得格外沉,是那种一看就知道非常香甜的睡眠。
可是景燃又不会画画,他会画画就不用来叫他起床了。
“起来了燕岁。”景燃俯下来,轻摇了两下他肩膀,“干活了。”
真是太惨了,俨然就是高三学生的状态什么,我不是刚睡下吗。
燕岁懵然着睁开眼睛,“嗯?”
“你得起床了,小画家,工作了。”
燕岁摇头,翻了个身。
大概的意思是,拒绝交流,你在说什么可怕的话,我听不懂。
我们小画家听不得这些。
景燃就挺想笑的,于是把他翻回来,“真的要起床了,你答应了兰多先生一月五号把画儿给他。”
燕岁嘟囔了两声什么,景燃没听清。
不过他嘟囔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景燃直接搂着他把他抱起来,迫使他先坐着,让身体强行启动一部分。
在昏暗的卧室里,燕岁像个软趴趴的棉花娃娃任由景燃折腾,结果就是,在坐起来的过程中,不慎燕岁的嘴唇从景燃的耳廓一路擦到脸颊。
景燃感觉自己的脸像被割了一刀,温热的血汩汩流淌出来,灼伤了他整张脸。
景燃动作倏然顿住,整个人凝固了。被割开的仿佛是一层A4纸,这张纸的后面,藏着一句话,是:我好喜欢燕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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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多先生很感激他,这真是一幅完美的画作,这句话兰多先生说了许多遍。
燕岁收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他推脱了几次,直言说自己并不能接受这么高的酬金,但兰多先生和兰多太太执意如此。
在一月五号的下午,他们在连锁的车行归还了牧马人丛林英雄后,买了两张从罗瓦涅米飞往赫尔辛基的机票,临走前,燕岁买了一束花送给兰多家。
飞机降落在赫尔辛基后,燕岁在机场用自己贫瘠的德语以及翻译软件,磕磕绊绊地给那位神经外科专家发了封邮件。之后便是等待。
这一年的春节在一月中旬,景燃要回国看看父母。燕岁决定去南半球他外婆的疗养院,和她度过春节。
景燃问了他很多次,要不要自己陪他一起。因为他说过外婆有老年痴呆,老年痴呆发病的时候当真是闻者惊心,他们不仅是不认识眼前的人,甚至有攻击性,并且恶言相向。
不过燕岁也反复表示没关系。
在赫尔辛基机场的咖啡厅里,旅客们来来往往,大家背着包,拖着行李,拥抱着、交谈着。
候机厅响起机械的女声,环绕在每个人耳边。
燕岁喝完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然后站起来,他捏着手里的登机牌,说:“那我就先走了。”
景燃嗯了声,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去登机口。”
“对了。”燕岁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