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终于能勉强睡着一会儿了...众人看见青年因为缓慢呼吸而起伏的肋骨,还有对方清晰的呼吸声。他是这里唯一看上去还’活着‘的东西...除了他之外,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死物,石块,或者是别的什么无机物,哪怕是亲密抱着他的那个虫族也不例外 -- ‘它’没有任何的呼吸,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像是孩子童话书里被施了法的石像。
在这个体态恐怖的虫族怀里,这个人类青年简直像是被锋利口器所捕获到的猎物一样,又或者是被蜘蛛网缠住而撕掉翅膀的孱弱飞蛾。在一丛畸形的黑色骨骼尖刺中,他的手腕和脚踝处显得更加纤细,几乎只需要看一看就能折断似的;而由于长年不见天日,他的肤色尤其苍白,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甚至能看清楚蓝青色的血管。
这种强烈的视觉对比让人一时间难以回神。那个青年的身前放着一只小小的八音盒;而一直在黑暗中响起的那个诡异乐声,就来自于这里。
一只苍白的手臂从中垂下,线条很美,五只手指骨节突出,又修长,像是一幅画。那只八音盒已经很旧了,打开的盒盖里链条已经生了锈。但它仍然还断断续续转动着,在一片彻彻底底的完全死寂之中,已经不知道转动了多久。
就在这时,众人才悚然发现 -- 那些灰白色菌毯中散落的无数蓝色荧光,不是别的,竟然是一个个莹蓝色的虫卵。
恐惧如潮水一样侵袭而来,众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有人甚至已经捂住了嘴,一边颤抖,一边试图掩盖住自己骤然变粗的呼吸声。
太多了。这些蓝色的荧光堆满了整个地台,一直往下蔓延,在雾白色菌毯里忽明忽暗,几乎占满了整个巢穴。这些虫卵实在是太多了...它们的个头竟然也有大有小,小的像是一簇簇粘黏的乳白色高尔夫球,一团一团附在近处地面上,成堆地粘在巢穴的壁边,甚至连他们头顶上都悬挂着一团一团的虫卵。
另外一些虫卵要大一些,但也是一簇簇地粘在一起,呈现半乳白半荧蓝色的光泽。最大的那些虫卵更像是某种生物的‘蛋’,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卵壳是半透明的,甚至能看清里面模模糊糊有一团成形的东西,在液体里不断轻微蠕动着,甚至偶尔还会发出声音。
在一瞬间的惊惧之后,队长首先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来。他指示几个队员从他身后包抄过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接近... ...剩下的队员则先留在后方,一旦有什么变故,就能第一时间给他们火力支援。
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如临大敌。毫无疑问,那个还在沉睡中的削瘦青年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就是虫母。
他看上去实在太没有危险性了。这个人类...他看上去就只是一个神经上备受折磨的可怜人而已。这些军人甚至能从他的眉间看出一种熟悉的痛苦神情...而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痛苦是什么。
这个痛苦由四个字母组成。他们不愿提起,不愿说,因为这四个字母总是像鬼魂一样悬在空中,像是一根永远松松系在他们暴起脖颈上的绞索;而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回忆...在那些不受控制的黑色梦境中。
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个青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几人一点一点试图把那只虫族沉重的刀臂挪开。他们的动作无比小心,尽最大的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一个军人的靴子向后无意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倒了那只生锈的八音盒 -- 众人只听到 ’啪嗒‘的一声响,然后是什么东西顺着地台一路往下滚去的声音,最后发出一声闷声,直接砸在了最下方的厚厚菌毯里。
八音盒内的链条再哑声转了几下,然后骤然不动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这个变故已经